神明说她能帮上大忙,不过是客气和礼貌而已。黑暗之神很有礼貌。缇娅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真的有点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疯魔感。无序之神居然让她比面对光明神的时候更自在从容,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对于她的疑问,神明给出的回答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王都里的每一位信徒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阳光照耀不到王都的土地,这里的一切都是黑暗的,王庭里的照明全依仗灯光,银色的吊灯带来类似于现代白炽灯的灯光,再加上神明周身皎洁的月晕,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缇娅有时恍若置身银河。“他们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神明这样说道:“我从未下达指令,一直以来,他们所做的都是自己想要为我做的。他们如同你一般主动提出来,我同意了,就是这样。”“所以没有微不足道。”祂温和地说,“你们只需要去做你们认为该做的事,这就够了。”信徒所做的,都是他们自己想要为祂做的?祂从未给出过任何指令。缇娅错愕地望着祂,完全没料到事实是这样的。人们称呼黑暗之神为诡辩之神,地狱之主,认为祂的化身充斥着谎言,欺骗和亵渎。但缇娅认为祂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即便看不清楚祂的脸,甚至只是第一次这样深层次地和神明对话,缇娅依然本能地认为,祂不屑于谎言。这种笃定来得毫无缘由,就如同对祂身份的怀疑一样。缇娅的心像挂着沉甸甸的石头,她没有再说话,而神明也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消失了。祂的身躯如黑暗的阴影飘来,与她对撞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缇娅身体猛地一阵,寂寞的冷意侵入她躯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浑身一凛,仿佛那一刻被神明附身……不是,准确来说,不是神降那种附身,是……更像是……她有些羞于启齿。总之她就被放来养花了。神明甚至还给她准备了换洗衣物。她目前还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人类,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养够了花离开,就得给她准备一些日常用品。伟大的黑暗之神,那被所有邪教徒信仰供奉,想尽办法帮祂复苏的神明,居然会注意到这种小事。缇娅蹲在花园廊边看了那叠衣服很久,才找了个房间换上。花园后面就有一个开窗的房间,窗户也是木制雕花的,雕花很有趣味,不是花草或者某些神圣绘象,是动物。具体来说应该是一种蝴蝶,非常写意抽象的蝴蝶。缇娅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心情居然因为这些莫名的小趣味而放松下来。这是离开圣庭开始东征之后从未有过的时刻。缇娅看了一会儿就真的去了花园,她走在小径之中,发现这些蔷薇花没有使用过任何魔法。它们没有被施展神术的痕迹,只是单纯普通的花朵而已。王庭的气候让它可以保持盛放的状态,但它也有凋零的迹象。缇娅蹲下来,又想起了黑暗之神的处事态度。完蛋了。总觉得祂就是真的言行合一。和原书写的、圣庭传颂的都完全不同。也许只是个面具呢?也许祂伪装成这样试图谋取欺骗什么?缇娅劝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别老是直觉如何就相信什么。直觉不能成为证据。铁打的剧情和人设更像是该信任的东西。得想想自己的任务。她要弄清楚谁到底是谁,就一定得近距离接触,得到对方的恩赐看见祂的脸才行。如果一切真的和她的异想一样,那祂绝对不会真的给她看,可能从此就不和她见面了。丢她在这里养花,然后就再也不出现,这种放养的状态其实也印证了一些事。缇娅缓缓站起来,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书。小王子里蛇曾经和小王子有一段对话。为什么你说的话总感觉像是谜语?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谜底。神明知道所有谜题的最终答案。他的态度就是答案的一种。“你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缇娅的思考,她转头望去,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卡维尔。他风尘仆仆,神色凝重,见到她之后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快步走来,上下审视了一下她的装扮和状态,有些费解道:“你怎么穿成这样?”缇娅姑且认为他是在关心吧。毕竟他刚开口的那句“你在这里”听起来好像是“终于找到你了”。她忍耐着提起手里的水桶:“如您所见,我在浇花,作为园丁或者说花匠,我穿成这样也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