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停电的屋子里,主角身着灰色棉质睡衣和吊带睡裙?
他记得自己是没有说出“我喜欢你”这句神圣的话的,但情难自抑的动作显然已经表明了一切。
所以你的回答呢?
赤苇京治目不转睛地盯着川濑久夏的表情,这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
“你知道刚才被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在想什麽吗?”
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仿佛要把他再从头到脚地凌迟一遍。
赤苇京治没作声,可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已经出卖了他。
“我在想,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幼驯染。”川濑久夏的回答却出人意料,“我瞒了你好多东西。”
“什麽?”赤苇京治听见了幻想乐园碎裂的声音,“你不会已经有交往……”
“没有,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吗?我挂掉了你打来的第一通视频电话。”
“其实当时我在医院里。”川濑久夏说,“助眠药吃光了,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尖锐的事实把赤苇京治吓得魂飞魄散,他急切道:“你伤害你自己了?”
“……我的心理医生说我已经开始好转了。”她无奈地截断了少年逐渐走偏的设想,“他给我换了药,京治,我现在,有时候也可以自然入睡了。”
“还有春假的时候,我和你说我一直在中国回不来,其实也不完全是真的。”她继续回忆着,“前半个假期,我一直在东京和仙台两地奔波,为了我父母……川濑夫妻的离婚案终判。”
“抱歉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也在东京的事,只是当时太混乱了,我很累。”眼前的少年已经被她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话弄糊涂了,川濑久夏放缓了声音,“也不知道由京阿姨给你说过没有,总之就是,我最後被判给了母亲。”
“仙台和东京的直线距离是318公里,坐一趟新干线平均要花一个半小时,我太清楚了。”她回答着赤苇京治无意识间呢喃出的思念,“因为那时我几乎每天丶每天都在坐这趟新干线往返。”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想过要在川濑宅留宿。”川濑久夏的话语温柔而无情,“时间不可能永远停在最美好的时候,我命中注定了要离开东京。”
“这和你无关的,京治。”
赤苇京治澎湃的内心随着她最後一声称呼的落下已经凉了大半,他闭了闭眼:“所以,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耳畔传来少女的叹气声,赤苇京治下意识地抓紧膝盖上的布料,他突然一点也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太残忍了,我们为什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呢。
“你今天为什麽总是要低头呢。”川濑久夏从沙发上起身,蹲在赤苇京治身前,轻轻挑起少年因失落而越来越低的下巴,“擡头,看着我。”
她逼迫那片悲伤的墨绿色与她对视:“看着我的眼睛,听我接下来的回应。”
少女冰凉的指节避无可避地把他架在高位,赤苇京治的眼神已经被大片错愕占领,大脑飞速运转,却仍无法解释丶无法回应眼前这片光景。
“刚才那段话只是在回答你在玄关时做的假设,现在才是我真心想对你说的。”川濑久夏的眼睛里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京治,我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健全的人。”
“那天,在法庭,离婚案最後的判决落下之後,林卓卿和川濑明甚至都不舍得看我一眼,挥挥袖子就走,好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好像这个家庭的存在丶他们的婚姻丶我的降生,都是一场避之不及的罪孽。”
“如果我没有搬来仙台,我会觉得,我就是那个被一场绵延了二十年的罪孽毁掉的孩子,我会说,看啊,这个世界上所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後都会落得这样害人害己的下场。”
“但是我已经做出命运的选择了,我的周围早就不再是灰扑扑的川濑宅。”川濑久夏喘了口气,坚定道,“我在乌野遇见了一群很可爱的人,我身边有研磨丶阿彻,还有你,京治,你们都在告诉我,感情,好像还有那麽一种真善美的可能性。”
“可是你知道的,伤病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心理疾病恢复更是这样。”
说着,她微微偏头,像是在回忆什麽:“我今年十六岁,在大概……十五年的人生里,我不知道什麽是爱丶如何去爱,也不相信自己会真正被爱。我的人格是残缺的,和你们不一样。”
“说真的,京治,我现在其实都不太清楚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川濑久夏的笑容里闪过一丝悲戚,“我害怕你喜欢的是那个戴上精致的社交面具的川濑久夏,我害怕你会被我现在这麽长一段真心话吓跑。”
赤苇京治终是找准了时机开口:“不是的,我喜欢你……是你的一切,灵魂丶创伤……你什麽样子我都喜欢。”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的创伤是什麽。”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开始走出来了,过程应该会很慢很慢,可能要花上十年丶等我们都变成无趣的中年人了也说不定,但是我不会回头的。”
“你也不要回头,不要等我。”架着赤苇京治的手早就放了下来,川濑久夏用双手紧紧握住他,“你只管按照你的步伐向前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