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手联弹完成得比任何一次排练都出色,彼时的川濑久夏兴高采烈,激动地跟在天海蓝身边转场去了老师的庆功宴。
庆功宴被安排在银座顶层的一家法餐,包厢里的人不多,她基本上都认识,很快便和这些年长她十几二十岁的钢琴名家相谈甚欢。
气氛渐浓後,包厢里的酒味渐渐大了起来,得到老师的默许,川濑久夏离席去了餐厅阳台解闷。
她对楼下熠熠生辉的繁华街景没什麽兴趣,正发着呆,一阵黑檀木香涌进脑海。
川濑久夏没报太多想法地四下望了望,却在阳台一角瞥见了那个熟悉的图案。
是老师演奏会的LOGO,被印在邀请函背面。
谁会把邀请函丢在这里?
难道是包厢里的人吗?
她嘀咕着捡起邀请函随手翻开,被端端正正地附在烫金纸张上的名字却像一道闪电,正正劈了下来。
那不是统一的艺术印刷体,受邀者也不是包厢里的任何一个人。
外壳已经沾了些灰尘,内里这张烫金纸川濑久夏再熟悉不过。
这是一周前老师交给她的几份空白邀请函之一,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由她亲笔写下,她早就把它们亲手交到了每一位受邀者手上,它万万不可能被背弃在一家餐厅的小小角落。
颤抖的指尖拂过那几个凝结着勇气和希冀的字体,川濑久夏甚至还能摸到名字间纸张凹下去的痕迹。
【川瀬明先生敬啓】
这是父亲的邀请函,三天前的晚上,她把它放在了父亲书房的办公桌中央。
後来川濑久夏还进去过一次,邀请函已经被拿走,她以为父亲收到了她的心意。
“先试着给你父母写一写试试吧,他们如果有事不能到场就算了,但至少他们知道你参加我的演奏会了呀。”
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写下这两份邀请函时紧张又雀跃的心情,还能听见老师对她的鼓励。
川濑久夏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在家里见到父母了,他们坐在音乐厅台下的几率比行星撞地球都小,她心里清楚。
所以没在观衆席里找到父母的身影时,川濑久夏并不难过,至少他们都看到了邀请函,至少他们知道。
可她的幻想还是十年如一日地可笑。
正如此刻,她那点荒谬的希冀被随意扔在了无人在意的地方,蒙上肮脏的尘灰。
馀光忽地捕捉到一个熟稔的轮廓,川濑久夏把邀请函抱在怀里,躲在视角盲区朝大厅看去。
是父亲常常带在身边的助理,站在窗边一张圆桌前俯身说着什麽,但视野有限,她只能看见助理一人。
电光石火间,她想通了一切。
父亲一定是随手把邀请函扔给了助理,助理再不慎掉在了阳台上。
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川濑久夏近乎笃定。
但如果助理在这里的话……
她皱眉思索着,悄悄往外挪了几步。
助理也恰好商讨完,健步如飞地离开了大厅,没有朝川濑久夏的方向看一眼。
视野中没有了阻碍,但呈现在眼前的场景却差些使她惊叫出声。
父亲还是那样西装革履,但他的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正虚虚靠在椅背上,单手环着一位她全然陌生的女性,脸上带着川濑久夏从未见过的轻松笑意,好不风流。
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的女士看起来最多不超过25岁,不知是聊到了什麽,父亲骤然扣上那段纤纤腰肢,在她耳边轻咬了几句,两人粘腻的笑声直直传进川濑久夏耳里。
看着父亲那张和自己神似的脸,川濑久夏感到止不住的反胃。
川濑明和林卓卿都有数不尽的外遇情人,这她一直都知道。
但从新闻板块上刷到这条消息开始,川濑久夏就选择一律无视。
如果她把眼睛蒙上耳朵堵住,那这个家是不是还有那麽一丝幸存的可能?
显然,她从来都错得离谱。
那人又主动攀上了川濑明的肩,除了不忍直视,川濑久夏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同两人之间的距离。
视线就像受虐一样死死停在两人身上,她的双手无意识收紧,抱在怀里的邀请函终于发出抗议。
川濑久夏还没换掉演出礼服,手臂上的红印清晰可见,一碰就疼得她心口直颤。
穿梭在大厅四周的侍应生发现了阳台这一角的不对劲,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眼瞧着靠在川濑明怀里的人也试图娇滴滴地扭过头来看热闹,川濑久夏脚下的动作比脑子快,忙趁所有人不注意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