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早圣臣没说错,现在的东京真的过于寒冷了。
冷到足以让他们从春高的热血里回过神来,就着呼啸而过的寒风,意识到一个被他们忽略已久的事实。
这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冬日。
而春天,还没有向他们张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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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有资格留在东京体育馆里的队伍越来越少,观衆席里的所谓“败者”也开始明白,春高一向都不缺“遗憾”和“惊喜”。
或许上一秒他们还在为木兔光太郎的重扣和枭谷全员精湛的配合技术而啧啧称赞,再回过神来,计分屏上却已经亮出了笑到最後的胜者。
那十几个人里没有国青队里的任何一位明星选手,没有往年领奖台上的常客。
木兔光太郎的扣球被死死拦住,猫头鹰没有衔过桂冠。
“一林……”
日向翔阳呢喃出了这个陌生的冠军。
“这就是春高的魅力所在吧。”菅原孝支拍了拍已经痊愈的橘子头小狗,“就和日向你一样,他们也是未知的惊喜啊。”
惊喜……
这确实是一场称得上“大惊喜”的决赛,球场边那些媒体又能抓住这个机会争相报道。
他们的摄像头不会对准落败的那方,可那里有着她记挂了整整五局比赛的少年。
随便编了个理由,川濑久夏脱离了乌野啓程回家的大部队。
颁奖仪式结束,东京体育馆外,就连鱼贯而出的观衆也渐渐变少了。
“京治!”川濑久夏只一眼就捕捉到了换上常服的幼驯染。
赤苇京治并不知道她还会再东京逗留,决赛失利的阴霾暂时被少女驱散些许,和教练队友简单作别,他立即赶到了川濑久夏身边。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想留下来陪你。”川濑久夏朝幼驯染扬起笑容,说,“我们先回家吧,京治。”
被天降大奖砸中也不足以形容赤苇京治现在的心情,他怔怔看着少女,嘴唇翕动数次却始终无法言语。
赤苇夫妇自然也在电视上全程观看了独子的比赛直播,在比赛结束之前就为他准备了一桌好饭好菜,川濑久夏突然决定过来,也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
晚饭结束,赤苇京治倒也慢慢从心神不宁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花园里散步时,沮丧的人反而变成了川濑久夏。
“京治……”她无意义地扯着观赏树的叶子,斟酌半晌才说,“你遗憾吗?”
在半决赛发挥出了那样精彩的二传技术,如今却还是以两分之差屈居于亚军之位,你会遗憾吗?
默不作声地端详了川濑久夏手下的动作半晌,赤苇京治轻轻拉过她的手,把那几片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树叶解救出来:“小夏,在滨之调决赛拿到第二的时候,你会不会遗憾呢?”
已经被打包放进内心一隅的记忆蓦然被提起,川濑久夏擡眸,无言良久。
“和钢琴比起来,排球的对抗性和竞争性还要强上那麽一点。”赤苇京治又说,“小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能只会有那麽几秒的不甘心,还没走出演奏厅就消散了。那我的遗憾呢,可能也会比你多出那麽一点。”
停顿几秒,赤苇京治抚上少女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仍然同她对视着:“但你知道吗,这些遗憾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就都自动融化了,我现在很开心。”
“但是……”他最终长叹一声,“我希望这不会是我的最後一届春高。”
少年咖色的针织衫覆在她手上,川濑久夏细细拈着那上面的花纹走针:“那京治,你升入高三之後还打排球吗?”
“唔……”事关前程,赤苇京治思索良久,最後却轻松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就引退的话才是真正的遗憾吧?当然要打了,像木兔前辈一样,一直打到高中毕业。”
木兔光太郎的人生道路简单到连川濑久夏都能看懂,他是属于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那一派的超级排球痴,高中毕业不过是他进入排球世界的正式入场券。
而对于赤苇京治以及更多的普通人来说,这最後的一年却意味着分别。
“小夏,那你呢?”赤苇京治顺势握住她的手,问,“你很快就要开始正式申请美国的大学了吧?排球部经理还应付得过来吗?”
“没关系,这点工作量我还是能处理好的。”川濑久夏在幼驯染的包裹中缩了缩手心,目光却飘向他身後的那片三色堇。
随着乌野在宫城县逐渐壮大的名声,她其实已经能窥见到未来经理工作繁忙的一角。
人生的列车不可能一直在春日停靠,他们都还会经历无数次彻骨的冬天。
但川濑久夏相信,即使在那些寒风凛冽的日子里,他们的心头也始终有一簇野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