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川濑久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抱歉,老师……我没什麽……”
颤抖的尾音被吞没在耳畔杂乱的脚步声中,视野里的另一半被数不尽的熟悉面孔填满。
川濑久夏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走,但四周的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她连挪脚都困难。
一声接一声的关心她已无力回应,手腕上骤然传来的压迫感她也无法挣脱,再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锃亮的第三体育馆地板。
“你是淋着雪回来的?”头顶传来关心,“小夏,你很冷吧,怎麽穿这麽单薄啊。”
“川濑,淋了一路雪会感冒的,我们回去吃点药好吗?”
“小夏,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不会又……”
“川濑……”
声声关切不由分说地砸在她头顶,大概是身体也承受不住今晚这一闹,头疼像电钻一样从太阳xue开始入侵。
这些本应烂熟于心的声音川濑久夏此刻却一个也分不清,乌云似的,压得她完全擡不起头。
对了,傍晚走出商务车的时候,天边明明压着连片的乌云。
她记得自己分明有在意过,为什麽还是落得这样狼狈的下场呢?
眼泪早就在东京的街头被流干了,反射在地板上的光不太刺眼,但眼睛还是痛得睁不开。
窒息感潮水一般蔓延,围在她周遭的所有声音都像被浸在海底,唯有母亲灰蓝色的眼睛逐渐清晰。
灯光也慢慢弱了下去,一缕缕覆上来,再眨眼,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忽地出现了一把钥匙。
先前忍着不适喝下的气泡水开始从胃里翻涌上来,眼前天旋地转,失去秩序的感觉让她只想撕裂目之所及的一切。
承受不住短时间内两次发病的後果,地狱的猩红鬼火似乎代替了地板上的橙色暖光,漫至她脚踝。
我需要吃药。
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求生意志开始扯着嗓子发出极微弱的呼喊。
药被放在宿舍,川濑久夏于是转身就要逃走。
手腕再一次被人轻易抓住,她连狠命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小夏!别走!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要吃药吗?我们去医院,可以吗?”
放我走。
垂着头,川濑久夏仍然认不出身後这个焦急的声音是谁。
认知和记忆功能如墙皮般无可转圜地脱落,她试图挣脱钳制离开的动作仿若徒劳。
“小夏!”
川濑久夏平静地回头,视线和一双金瞳以及他身侧身後无数双慌乱的眼睛相接。
这些人的名字明明近在耳边,近到她几个小时前看着背影就能亲昵地叫出来。
他们是谁啊?
记不清了,放我离开吧。
“放开我。”
川濑久夏认出了自己冰冷漠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又看到了,离开餐厅时母亲眼里的不可置信和天崩地裂般的风暴。
她听见自己诡异的轻笑。
手腕忽地被松开,川濑久夏不再端详任何人的表情,转身匆匆跑走。
回到宿舍的路上满溢着她又沉又重的心跳,冷汗将好不容易干燥了些许的发丝重新黏回脖颈,脚下的细高跟完全无法支撑她不断颤抖的身体。
川濑久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坚持着没有在半路倒下成功回到宿舍的,倒出药片时,她分明已经惊悸到无法握住那个白色小药瓶。
水也洒了一身,药瓶里剩下的一大半药都被打翻在地,桌台上一片狼藉。
颤颤巍巍吞下药片後,仅剩的那点阿普唑仑也被自己扔掉了,川濑久夏趴倒在椅子上。
她来不及仔细数剂量是否合适,如果服药过度,身体会发生排异反应,而如果药效不够,她也没有多的阿普唑仑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
顶着随时能把自己压倒的恐惧感一连奔波几个小时,如今肌肉上的酸痛迟迟找上门,黑夜终于在川濑久夏的世界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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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川濑久夏的脑海一片昏沉。
心悸和发抖都消失了,先前吞下去的阿普唑仑应该是起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