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这个称呼了,妈妈。”
“前天晚上我们闹得有些难看,但後来我想,这说不定就是我们俩最後一次见面了,还是不要结尾得太仓促。”
“其实结婚之後这麽多年,你在这里过得也不幸福吧?一个家里三个人全都不懂什麽是正常的爱和亲情,这种关系早点结束,对我们也都好。”
“你知道前天晚上离开银座之後我又去了哪里吗?你知道我在宫城读的高中叫什麽名字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朋友,我将来的升学志向是什麽吗?”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像你可能也不会好奇我为什麽能在一夜之间学会爱丶学会像个身心健全的人一样说话丶生活。”
“选择来机场送你是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幸福和爱是什麽,不是因为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你带给我的所有创伤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别妄想我会像个圣人一样一笔勾销。”
林卓卿曾经和她提过的爱人也跟了上来,看向川濑久夏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我还是恨你,非常丶非常恨你。”
川濑久夏抓紧了身前用来隔断商务舱安检区和出发大厅的红色隔离带。
“祝你这次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再见。”
从她的第一句质问开始,林卓卿眼中欣喜的光就一秒一秒地暗了下去。
直到长达十七年的痛楚被川濑久夏一股脑地倾倒给她,林卓卿握紧身边人的手都开始颤抖。
被牵住的小男孩仰头看她,妈妈很难过,是因为这个和她有着同一双漂亮眼睛的姐姐吗?
那个姐姐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用力,但他只听懂了最後两个字。
妈妈教过他,那是她家乡的语言。
是人们分开的时候会说的话,妈妈说这代表说话的人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每次妈妈要离开家去日本,他和爸爸都会说着这句话吻别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妈妈和那个姐姐又为什麽会不开心?
他偷偷地瞟向爸爸。
爸爸看起来非常不喜欢那个姐姐。
但这个姐姐刚才似乎对他笑了一下,况且,她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样漂亮。
他想,他是不讨厌她的。
于是,就像每次对妈妈告别那样,他大声喊——
“再见!”
转身的一瞬间,川濑久夏听见身後传来的那声稚嫩呼唤。
每个字音都严重走了调,活像婴儿对这个世界说出的第一句话。
是啊,再见。
再见,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光。
航站楼的布局在她眼中再次清晰了起来,隔着一整个扶梯,川濑久夏就看见了日向翔阳那头被阳光照得艳红的橘发。
他正朝着她的方向又蹦又跳,下一秒便不负衆望地收获了影山飞雄和月岛萤的制裁和嘲讽。
音驹的红色队服也沐在朝阳里,黑尾铁朗开始反制裁一脸黑线的月岛萤。
踩着晨光,赤苇京治一步步上前。
“小夏,欢迎回来。”
“嗯,我们走吧。”
踏上乌野大巴,羽田机场在她眼中逐渐变成一颗模糊的小点。
车窗外,飞机不断起降,无数段崭新的人生在这里啓航,又有无数个圆满的家庭在此刻团聚。
把视线从天空上收回来,川濑久夏看向手机屏幕。
【是否确认删除联系人“母亲”?】
没有一丝犹豫,指尖点向右侧。
【是】
再也不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