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地扶住树干,川濑久夏此刻也只能为左手的手机还没被偷走而感到庆幸。
竭力忽视的闷热又卷土重来,瞬间便冲上她脑海。
到底是为了什麽要一个冲动就跑来这个天远地远丶水土不服的地方呢?
在十六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中,甚至在亚特兰大转机时都没有怀疑过一秒的问题,就这样直白地摆在了布市血红的落日下。
“Eh……Excuseme?”
身後忽然传来一声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川濑久夏皱眉转身,却又在看见来人牵着刚才那个小女孩时悄悄放松了些许。
“我会说西班牙语。”她切换上一口流利的西语,对她们说到,“请问有什麽事吗?”
那中年女人也明显松了口气,告诉她被偷走财物可以现在立刻去街对面那家警局报案,那是值班警局,不受下班时间限制。
“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你,成功找回来的希望不大,祝你好运,美丽的小姐。”留下善意的提醒,女人带着小女孩,回到了那波人势浩大的队伍中。
川濑久夏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她依稀看见那群人纷纷向她的方向招了招手,大概也是祝她好运的。
值班警局很是显眼,不过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办事厅里分外忙碌,川濑久夏在桌前站了五分钟,一位警官才姗姗来迟。
听过她的来意後,啤酒肚警官却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川濑久夏其实也对东西能成功找回来没报什麽希望,但没有护照,她在这里寸步难行。
而她以为警局至少能够给她提供用来入住酒店和申请回国的遗失证明。
“什麽叫现在没办法给我开遗失证明?”川濑久夏压着烦躁问,“这里难道不是24小时值班警局吗?”
“冷静,小姐。”啤酒肚已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耸了耸肩说,“我们值班警局在夜里只处理涉及人身危险的急事,至于护照丢失,我说实话,您应该去机场和火车站附近的分局,他们才有下班後开证明的资格。”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还在指挥同事将一位新鲜逮获的嫌疑犯朝警局里面押,忙到两只手乱挥,看起来无比想摆脱她这类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是先生,没有你们开的证明我就没有办法入住酒店。”川濑久夏提高了音量重新吸引他的注意,“我今晚没地方睡。”
啤酒肚又指挥完一件急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朝她扬了扬下巴:“你刚才不是说是来这里找朋友的吗?联系你朋友呗。”
川濑久夏紧覆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层层虚汗,这警官说的没错,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及川彻确实是她此刻所能拥有的最佳解决办法。
滑开锁屏,岩泉一半小时前就在问她下飞机之後到哪了,见没见到及川彻。
及川彻。
怎麽过了这麽久,还是要你来找我。
啤酒肚不懂她汹涌的内心活动,只是又提醒道:“小姐,布宜诺斯艾利斯深夜的警局可不是什麽能久待的地方。”
川濑久夏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闭眼拨通了那串号码。
铃声响起的速度快得惊人,川濑久夏和啤酒肚警官一齐看向电话铃响的地方。
直到她的听筒中传来漫长的忙音,川濑久夏才颤抖着走上前,从放在工作台上那个平平无奇的纸箱中翻出了声源。
那是一部手机。
锁屏甚至还没有暗下去,而那张被持续点亮的照片,川濑久夏再熟悉不过。
一年多以前,及川彻曾经对着它扬言,绝对要把它当作手机壁纸。
甚至正正挡住照片上两人相接的视线的那串电话号码她也更熟悉,因为归属地为东京丶日本。
啤酒肚看热闹不嫌事大:“这部手机今天下午才送过来,说是在某个球场丢的,小姐,你很幸运啊。”
幸运?
川濑久夏不懂他是怎麽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现在又该怎麽联系到及川彻,这个同样遭遇了她的不幸的朋友呢?
可是啤酒肚却似乎非常兴奋:“小姐,有人来上门取失物了。”
与之相应的脚步声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时隔将近二十四个小时,川濑久夏终于再次听见了一句日语。
因为震惊,那人甚至把简单的两个音节也发得磕磕绊绊。
就像他们上第一节西语课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