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中午,再三确认好没有行李遗落後,及川彻拉着川濑久夏的行李箱,将她送往机场。
提前定好的车因为司机那边的私事迟到了,好在他们出门的时间很早,这点耽误的时间也不至于赶不上飞机。
“给,小夏,你的双份浓缩不加糖不加奶大杯冰美式。”等待间隙,及川彻从街角那家咖啡店走了过来。
川濑久夏正坐在长椅上看着街景放空,接过咖啡,及川彻也一并坐在了她身边。
“你最近喝咖啡很频繁吗?”沉默半晌,及川彻还是忍不住开口。
“诶……还好吧,仙台公寓里的咖啡机也有段时间没有啓动过了。”川濑久夏讶然,“怎麽突然问这个?”
及川彻将自己那杯意式浓缩一饮而尽,整张俊脸随之便被苦得皱成一团,缓了好几分钟才说:“你的胃……好吧,其实之前小猛给我说了,我不在,你又糊弄着能吃一顿是一顿了吧?”
沉寂半年有馀的记忆复苏,川濑久夏错愕地笑了笑,咖啡杯壁的水珠突然滑得快要抓不住。
“去年十月底的事情了……我真的已经在尽量规律饮食,咖啡也喝得比以前少多了。”及川猛是不知道她的胃痉挛已经严重到进医院急诊的,她飞速瞟了及川彻一眼,笼统地说,“现在很少再胃痛了,谢谢阿彻关心我。”
好不容易提起这件在心中郁结已久的事,及川彻还想再追问,川濑久夏却先他一步换了话题。
“对了,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问,”她擡起手指向街边成行的高大树木和地上已经被碾碎成蓝色地毯的层层花瓣,“那是蓝花楹吗?”
及川彻随着她看过去,点头道:“嗯,布宜诺斯艾利斯这边满街都种着这种树,上个月,满树的花全开了,很漂亮。”
“诶……蓝花楹……我还是以前去悉尼旅行的时候见过。”川濑久夏喃喃。
他闻言回头,少女的眼睛里流露着艳羡和遗憾。
“你来早一点,就能看见满城的蓝紫色花海了。”及川彻没再转过身去看那些残败的枝桠,只是怔怔注视着她的眼眸。
夏初,蓝花楹盛放的时候,他常常觉得整个人都快被那些蓝紫色的花瓣淹没。
及川彻一直记得,那是某个春夏交接的傍晚,潮热已经在布市的空气里冒头,他训练不太理想,埋头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耳边突然充斥起人群的惊叹。
擡起头,他却也随着满街的行人一同停住了脚步。
那天的夕阳红得让人心惊,金黄和橘粉的光线夹杂在天边肆意铺陈的火烧云里,投向一眼望不到头的蓝紫色花海。
及川彻没有像周围的人一样拿起手机拍照留念,他只是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双灰蓝色眼睛。
还有她最喜欢的,蓝色绣球花,无尽夏。
他後知後觉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却不知道拍下这张照片之後,又该以什麽借口发给她。
那是12月13日,距离在警局再次见到川濑久夏,还有整整五十九天。
而两个月後的今天,蓝花楹已经差不多谢了个干净,远道而来的少女也要离开这里了。
出租车开得很快,及川彻看着熟悉的丶一闪而过的街景,罕见地沉默了一路。
如果明天从床上醒来,看见窗外的蓝花楹突然一夜间复苏,招摇地沉在黄昏里,他也丝毫不会怀疑这是幻觉。
反而这三天,就像梦一样。
机场特有的冰冷气味窜进鼻腔,及川彻犹豫再三,将行李箱交还给了川濑久夏。
海关近在咫尺,前方他便不能踏足了。
这个时候国际机场的旅客不多,海关前的长队空荡荡的。
“日本没有蓝花楹。”川濑久夏突然开口,“我现在都记得在悉尼看到的那片花海,它开花的时候很漂亮,就像……像无尽夏。”
“啊……”及川彻愣愣地回答。
“这次刚好错过了花期,很可惜呢。”她擡眸,笑着看向及川彻错愕的眼底,“我下一次来阿根廷一定要挑个好日子,赏遍布宜诺斯艾利斯全城的蓝花楹。”
“阿彻,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朋友。”川濑久夏朝他挥了挥手,拖着行李箱转身,“这次我就先走了。”
朋友,amiga。
说来也巧,这是除了日常问好外,及川彻学会的第一个西语单词。
“好!”他向已经走到队伍最前排的女生大喊,“小夏,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提前联系我!”
川濑久夏顿了顿,将资料递出去,没再回头。
蓝花楹并不是阿根廷的特産,她知道,在中国南方丶南欧丶洛杉矶丶澳大利亚,都可以见到比当年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更加灿烂的蓝紫色花海。
可在这之後的很多年,川濑久夏都再没见过蓝花楹盛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