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莉和她同寝四年,今年9月,两人又被同一个导师收入门下,虽然她们现在都搬出了学校宿舍,但关系却更紧密了。
还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战友情。
“Sweetie,你还不走吗?”阿什莉同样成果空空,眼看着时钟跳到六点,她从工位上一跃而起,绝不要再在这里蹉跎一秒,“赶紧回公寓吧,适当的休息也很重要。”
川濑久夏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咕哝当作回应,意思是还要死磕一会儿。
阿什莉也就没再劝她,大楼里很安静,只有川濑久夏敲击键盘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每一声都带着犹疑和不解。
窗外,夕阳将斯坦福那些百年建筑染上火烧云般的色彩,无数学生和行人驻足拍照留念,川濑久夏却连是什麽时候天黑的都不知道。
终于,几乎空了一天的肠胃发出抗议,她才大梦初醒般回神,叹了口气,擡手就要把空白一片的文档删除归档。
日向翔阳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视线在那个恍如隔世的名字上停留了足足十秒,川濑久夏才怔怔划过了接通键。
“小夏姐姐!”无论过去多久日向翔阳都喜欢这样叫她,“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吧?吃饭了吗?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川濑久夏清了清嗓子,把那些挫败和惆怅都死死压回心底:“正准备吃呢,翔阳你现在是在大阪吧,在MSBY适应得怎麽样?和阿侑木兔他们又熟悉起来了吧?和圣臣呢?相处的还好吗?”
她先发制人,给日向翔阳那头甩了一箩筐不痛不痒的问题,完全堵住了聊起她这一地鸡毛的生活的可能。
日向翔阳果然中了她的圈套,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他三月份回国後在MSBY的适应期,中心思想之朝气蓬勃,川濑久夏最後都生出了一种窗外出了大太阳的错觉。
话题又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乌野身上,日向翔阳对影山飞雄控诉得起劲,话说到一半,他却忽地缄了声。
“……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有正事要找你商量的,小夏姐姐!”日向翔阳在那头一拍脑袋。
川濑久夏收起了几分笑容,不自觉坐直了身:“怎麽了?”
“我加入MSBY的第一场比赛,是和牛岛前辈丶星海前辈还有影山在的施维登阿德勒交手。”他顿了顿,又说,“在仙台体育馆,11月8号。”
“……这样啊,那很好啊,你也很久没回家看看了吧。”川濑久夏的心率加快了几分。
日向翔阳没在意她话里的其他意思:“所以小夏姐姐,你到时候能回来吗?很多人都要来,山口月岛……还有菅原前辈他们!”
她就这样听着日向翔阳在她耳边把那些四年不见的名字全都念了一遍,末了,他还兴奋地宣布了宇内天满也会出席的消息。
“就是研磨他好忙,说没办法来现场,有点遗憾呢……”
“翔阳。”川濑久夏整个人都陷进了椅背,她捏了捏眉心,任由那只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我其实……”
我其实也很忙。
其实比赛的前一天就要陪导师却参加会议,还有个实验要做。
而我真的……也很久没回仙台看过了。
也真的,很想丶很想你们。
“小夏姐姐?”日向翔阳在电话那头唤她,“……你读博士了是不是也很忙啊,如果抽不出时间的话我们就……”
“没有。”川濑久夏突兀地出声打断他。
她放下覆在眉心处的手,站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在夜色中仍然满载活力的斯坦福。
斯坦福很大,大到她站在十几楼往下看都仍然看不到这所学校的尽头在何处。
她还看不到一天後自己要怎麽在组会上把空白文档讲出花来,看不到未来这漫长的五年要往哪里走。
但她能确定一件事。
在一片漆黑的来日里,有个日子霸道地躺在她的日程表上,闪闪发光。
川濑久夏喜欢具象化的东西。
“我可以请假的,翔阳。”她轻声开口。
“在仙台体育馆等着我,我一定会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