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山苍柏,历百年风霜而不折;见此川流水,经千回百转而不息。今有男女二人,立于神前,愿结尘缘……”
他的声音清越如山涧溪流,混着远处隐约的风声与钟声,漫过神社的每一寸角落。
那是无论伊贺钦还是源有惜都不曾有幸听到的祝福之词。
“过往如稻茬,虽枯败于田,却养新禾;前路如山路,虽崎岖于途,却有同行……”
明亮的月光下少年问女孩:你听说过有什麽能力可以封禁九尾那样的东西吗?
女孩回答:哦?那可是个大工程。如果可以的话——
我愿意试试。
“愿他们对彼此之心,如对稻禾之诚,经四季轮回,不失本真。”
血色的月光下,少年看着少女:钦,留下佐助是我自己的私心,如果你因此而恨我……
她按住他的口,摇了摇头,轻笑。
我理解。
“愿烟火人间,三餐四季,能填他们过往之空;愿苍柏常青,流水不竭,能证他们今日之诺。”
神官看向眼前的两人,微笑着问他们:
“既得大神垂鉴,亦得大神护佑,从今往後,你们将是一家人,两心并作一心。可愿意,可理解?”
他们互视一眼,点头微笑。
我愿意,我理解。
神官满意的点头:
“礼毕,钟声叩山,结绳为契。”
“敬谢大神。”
正在此时,小泉突然道:“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要跟神明大人补充。”
衆人惊讶的看向她。
就见小泉姑娘看向身边清俊的男子,认真道:“你想清楚了?要娶我,说不定之後你会过得很辛苦。”她伸出白皙青葱般的手,数着手指逐条道:“我不擅长做家务,也不会做饭,说不定之後也不会做。此外洗衣打扫我只能搭把手,不能独立完成,你最好也别对我有要求。”
山田老伯扶住自己的老腰,杂货铺老板娘看向自己丈夫点头:“这话其实我结婚前也想对你说来着。”
就听松柏下的男人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不会做家务有人会做,这麽多年你都没学会做饭也没饿死,将来也不会。洗衣打扫之类,我自会安排,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这种要求。”
稻之村的所有母亲们暗叹:好女婿!
小泉又道:“还有就是,我这个人得理不饶人,报复心理极强从来不知宽容为何物,而且一旦执迷在自己的极端逻辑里面,就会变得很固执,还迟钝的要命,很难察觉到别人的真实想法。要娶这样的人,你做好觉悟了?”
衆人:小泉,你的问题居然有那麽多的麽?!
鼬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宇,脸上倒破开一丝笑:“这些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都是我们需要花一辈子去学的事情。既然你都这麽说了,恐怕除了我身边,你很难去别的地方了。此外,如何向你坦诚的传达我的想法,大概也是我今後的必修课。”
小泉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她点头,向神龛的方向郑重的鞠了一躬。
神明,请您转达给我的爷爷伊贺忍,从此以後,没有了过继术,我也会努力一辈子吃定他。
铛铛丶铛铛丶铛铛……
钟声绵延入山间,也叩进人们的心里。
“请亲族上前。”
唐泽隆平却没有上前。他只是站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匣——里面是他早年给小泉做的第一支木簪,簪头刻着遒劲有力的“泉”字。他没有递过去,只是对着鼬的方向,轻轻放在了供桌的角落。
葵却含笑从匣子里取了木簪,步上前给女儿梳发戴上。少女的发被披开又挽起,耳边的小花改为端庄的木簪,给她添了几分韵味。而卓越然则催促着佐助赶紧上前去接神官手上的结缘绳。白衣少年将红绳交给兄长的时候才不得不嘱咐道:“你也别太迁就她。”
不远处的卓越然“噗”了一声,等他回来,懊恼的对他耳语:“我是叫你说祝福的话!”少年看着她笃定道:“没错,我嘱咐过了。”
卓越然:……
鼬为小泉戴上结缘绳,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麽。小泉看向绳结,用两人才能听清的话调侃道:“这一次,总算不是那些黑金的咒文了。”“嗯,”鼬回应道,“这个绳结你一挣就能脱。”
“你觉得我会挣脱麽?”
他还待回答,她又道:“对了,这一次,我们不能再猜来猜去了。我答应了神明,我会改。”她露出一丝笑容:“所以,我想我不会。”
新人终得在神社前成礼。
神社的钟声又一次响起,比之前更绵长。
风吹过苍柏,落下几片针般的叶子。唐泽隆平低头捡起一两根,放进怀里。
神明尽管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但人间的路终究是要靠自己走出来。或许他们将会迎来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弯,就像他的“黑泽”,曾经他以为它是染满鲜血的不义之器,此刻却有了另一层意义。
已经破裂的不会完好如初,但是也会在裂痕里,找到继续向前的方向吧。
是时候把“黑泽”从那面墙上取下了。
还会有更好的地方,适合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