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一年学校组织参观自然博物馆,在一面贝壳墙前,程意难得一次,对她说了很多话。
其他同学们都去看更为鲜活生动的展品了,小渔是因为累了走不动,所以盯着那贝壳墙发呆,而程意则是认真地在欣赏,安静的展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七千万年前的白垩纪晚期,地球每年自转三百七十二圈,那时候一天只有二十三点五小时。通过激光实验,人们可以从发现的贝壳化石样本中探寻昼夜变化的规律。”
“你看——贝壳,用它的纹路,在悄悄记录着关于地球和海洋的一切。”
“这样的贝壳叫做心鸟蛤,当它打开的时候,就好像鸟类的翅膀,现在摆在这里的展品都是後期加工的,被做成了心形。”
他说起海洋还有贝壳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由衷地喜爱与热情,和他平时领奖丶参加比赛丶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候的表情都不一样。
生动且鲜活。
跟那个艺术品一样精致却又不能触摸的程意完全不同。
她想,对程意最初的心动,正是那次萌生的。
小渔收回了思绪。
程意的身上有点热,贴过来的额头也是滚烫,她伸手摸了摸,立刻紧张起来:“你不会发烧了吧?”
他软软地伏在她肩头,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看上去应该是真的病了,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很吵,这个世界很吵。”
好在平时锻炼身体,小渔虽然看着瘦,但力气还挺大,总算没让程意摔在地上。
她扶着他往里面走,只能让他暂时先在沙发上坐着。
程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麽。
小渔没有时间去思考他那些颇有哲学意味的这番话,一边去找毛巾一边应付:“嫌吵我们不听就行了。”
走进来才知道,这间屋子里面干净整洁,但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刚才来之前的那些担心全都烟消云散之後,小渔不禁开始怀疑,二十七岁的他,到底是什麽时候搬离这里的。
还有那条信息【他来了。】
也着实很怪异。
他都没有住在这里,又怎麽会知道十七岁的程意今天要来呢?
淋过雨之後的程意似乎变得很脆弱,白皙的脸庞上因为高热而变得绯红,同样鲜艳的还有他的嘴唇,小渔找到一只烧水壶,煮了一些开水,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给他买点药的时候,程意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他语气绵软地喊她:“是你吗李羡渔?”
“是我。”小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越发滚烫了,心说不好,这大概是烧迷糊了。
烧迷糊了的程意很粘人,一直缠在她身上不松手,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小渔觉得情况不妙,只能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手机,准备给爸爸打个电话,喊他来帮忙。
却看见手机里程意2。0给她发来信息。
【没事,你不用管他,我会处理好。】
看见这话,她心里一股无名火忽然就升上来,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他都已经病成这样子了,你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电话打了过来,小渔想到别的房间去接,但程意一直紧紧地粘着她,让她脱不开身。
小渔只好挂掉电话,给他回消息【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但二十七岁的程意仍然执着地一直在拨她的号码,等到小渔被吵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悄悄看了眼身旁迷迷糊糊的程意,按下了接听键。
“你疯了吗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在楼下对吗?”
小渔琢磨着他这话:“你的意思是,你在楼上?”
“嗯。”二十七岁的程意简单明了地回答,“我只临时住了几天,我知道他早晚会到这里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麽快。”
“先别管这个了,你能不能帮忙把他送到医院去?我一个人可能弄不了,他现在在发高烧,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小渔侧过脸又看了看十七岁的程意,他的双眼紧闭着,呼吸均匀。
不知道是折腾地睡着了,还是烧晕过去。
就在她准备放弃,给李松清打电话求助的时候,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叹息:“……等着我,马上下来。”
二十七岁的程意虽然冷漠无情,但好在守信用。
答应了之後,倒是下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