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陌生人家里睡了一夜,阮清殊并没有睡得踏实。天刚蒙蒙亮,她便已经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眼睛亮亮地看着地上的人。
江不辞被吓了一跳,渐渐回神,低头笑了笑:“知道,答应你了,你先梳妆,咱们吃过早膳就走。”
阮清殊没什麽胃口,她心里一直忐忑着。她来时穿着嫁衣,现在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裙,用一根素钗挽住一半头发,下披梳成小辫子,摆在肩头,倒是俏皮可爱。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还算满意。
门外映出一个影子,江不辞敲了敲木门:“来吧,一起用早膳。”
阮清殊依旧是一脸防备,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嗯,人再怎麽样也要吃饭,她慢慢推开门,头却一直低着。
江不辞知道她的局促,默默跟在她身後,什麽也没说。
因着大郎醒了,江母十分高兴,早膳也准备得非常丰盛。她一擡眼,看到阮清殊,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你现在已经嫁给辞儿了,如故不挽妇人髻?”
阮清殊摸摸自己的小辫子:“我不喜欢妇人髻,太土了,不好看。”
“什麽好不好看的,嫁人了就得挽妇人髻,你看看你这样,像个什麽样子!”江母强势地说。
“你们这是骗婚,我可不认,一会儿我就要回家了。”阮清殊想了想,就坐在凳子上,坚决不动筷子,省得吃人嘴短,落下话柄。
江不辞在她碗里添了不少菜,说道:“吃吧,吃完我就送你回去。”
“大郎。”江母蹙着眉,“你要送她回哪儿去,她……”
江不辞看她一眼,眼神冷冰冰的:“她想回哪里就回哪里,还有,她想梳什麽样的头发就梳什麽样的头发,轮不到旁人置喙。”
此言一出,江母愣住,阮清殊也愣住了。
她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脸上,却依旧瞧不出他的心思。
江母“啪”地一撂筷子,饭也不吃了,气呼呼地进屋去了。
江不辞才不理她,催促阮清殊道:“快吃吧,路上可吃不着这麽热乎的饭菜了。”
阮清殊总觉得这个江家大郎奇奇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一直答应送她回去,可她心里没底,就怕这是个欺骗。
直到,江大郎将驴车停在了家门口。
这下连江母都慌了,哭喊着说自家大郎这是中了邪,要请寺中的僧人来家里做法事。
江不辞懒得理她,待阮清殊坐好後,他便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驴车往大道驶去。
阮清殊默默看着前方江大郎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包袱,依旧有不真实感。
她,真的可以回家了麽?
从江岭回常渡村,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这就意味着阮清殊要和这个并不算熟的江大郎相处半个月。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有些别扭,可她如果是自己回去,又有些为难了。
首先是她不会驾马车驴车,自然也没有银子去租去买。其次,现下世道艰难,并不算太平。端王谋反,朝廷派兵镇压,双方正打得热火朝天。战乱便会劳民伤财,就会出现更多的贼盗之流。加之那对战之地离常渡村不远,一个人回去是极为危险的。
阮清殊半卧在驴车里,看看天,看看地,再偷偷撇撇前面驾驴车的人。
这驴车说简陋也简陋,毕竟上无遮盖,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若是在赶上刮风下雨,那真算得上是酷刑了。
好在下面铺了柔软的垫子,驴车的凹凸处也被细心地垫上了小布包,一晃一晃也不会觉得硌人。
前面的人突然出声:“底下的布包里有饼子,饿了直接吃。”
阮清殊吓了一跳,当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个江大郎并没有回头。
可能是因为常年患病,他的後背并不算宽,却挺得直直的。阮清殊会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瞧,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到了傍晚,突然就下起雨来。
阮清殊用手挡在头顶,却依旧淋了满身。下一刻,一片芭蕉叶扔了过来,江大郎眯着眼睛,雨水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淌下来。
“此处地偏,没有客栈,我们只能先找一个山洞避一避。”
他将驴拴在洞口,简单将山洞清理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你先坐在这里,一会儿我来生火,烤烤衣裳,也温和温和,别染了风寒。”
他冒雨出去,又突然探了个头:“我去捡些树枝来,不会走远,你安心在这里坐着。”
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什来递给她:“如果你感到害怕,或者遇到了危险,就吹响这个哨子,我就会很快赶回来。”
他看阮清殊一直蜷缩着看着他,又叮嘱一句:“你不是带了包袱麽,换掉湿的衣裳吧,别染上风寒。”
阮清殊一愣,再看向洞口处,已经没有了江大郎的身影。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冷冰冰的衣裳,又看向手上的那个骨哨。
那是一个极为精细的小玩意儿,准确来说,就是一个小型机巧。
阮清殊摸着上面的纹路,突然顿住。
她所相识的人之中,只有江不辞会做机巧,可他已经……
江不辞将树枝抱进来,很快便点上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