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罗收回目光,接过小二递来的纸袋,正欲转身离去,就碰见迎面走来的柏修钰。
“好久不见,柏侍郎。”
“别来无恙,鸢姑娘。”
二人异口同声问候,随即相视一笑。
“看不出来柏侍郎还喜好甜食。”
面对她的打趣,柏修钰只是微微一笑:“还好,我是来替我娘拿这里先前订做的梨花酥。”
他看向鸢罗手里提着的粉色袋子,道:“酥芳居的桃酥确实不错,甜而不腻,不怪鸢姑娘如此喜爱。”
“柏侍郎将我的喜好记得这麽清楚,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二人提着东西向外走去,光明正大的并肩而行。
“听说柏侍郎想辞官云游四方?”她不加掩饰地问道。
云游四方?难为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如此具有美意的理由。
他顺势而下:“是啊,北凌那麽大,总是被拘束在这京城,时间久了也会腻的,想必鸢姑娘也是这麽认为的,就是不知我们会不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再次相遇。”
“看天意吧,毕竟你也说了北凌很大。”
柏修钰笑而不语。
“甘心?”
她这话没头没尾,可柏修钰还是听出来了,也没装聋作哑,仿佛大家都知道了最终的结局:“想通了,人生就是有输有赢,我在这局输了,不代表我就会一直输下去。”
“别告诉我你打算投诚。”
“为何不可。”柏修钰笑道,“好吧,开玩笑的,我不会。”
“我知道他愿意不计前嫌将我收入麾下,但我却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不留馀地地去帮他,纵使我最终答应了,我在那棋盘上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位置,不如早点看清,早日放手,才不至于到最後仍旧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但这并不代表你选的那条路就是最好的,即使那位置无足轻重,凭借你的能力你也能风生水起。”
“很大的赞美了,心悦诚服。”他眉眼一弯,“那条路我没有尝试过,又怎麽知道它不适合我,也许等踏上的那一刻,我估计会感慨为何不早一点。”
“也正如你所说,我有能力,所以不管在哪儿,我一样会过得很好。”
“同样的,你也是一样。”
鸢罗轻笑一声,转而问道:“那他呢,他会愿意放你走?”
“只要你们不往我身上添加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比如投诚,他会让我离开的。”
“就这麽放心?”
“好歹也和他共事了这麽久,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他遥望着远方那座最高的宫殿,话锋一转:“他其实并不比那位差,可惜他人看不见,他的父亲忌惮他,他的母亲不在乎他。”
“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治国,他只能自己摸索,可惜有点慢,只摸索了一半,导致别人只看到了一部分,之後又将目光对准他身後看似是武器,实则是烫手山芋的东西。”
风光时,他们握紧手上的权利不肯助他,让他独自面对天子的冷眼,没落了又将他推到面前替所有人挡刀,将所有过错都附加到他的身上,让他承担一切结果。
他们两个就像瀚海里的蜉蝣,只能依靠彼此一步步向前,慢慢摸索出一条道路。
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高谈阔论,大谈治国理想,他自己也在学习,但终究资历尚浅,以至于到後面他们才发现表面看起来的强有力帮助,实则是慢性致命毒药。
“可现实就是这麽残酷,没有人会想要深究其中的辛酸,只要结果符合。”
“是啊,所以输了就是输了,也就没有不甘心了。”
走至分岔路口,二人纷纷驻足。
“就聊到这儿吧,希望我的手上不会多柏侍郎这条命。”鸢罗开口揶揄道。
柏修钰扬唇轻笑,“我尽力,也祝鸢姑娘心想事成。”
话毕,二人背道而驰。
一路裹着大氅回到王府,鸢罗轻轻舒了口气,擡头就在走廊里遇见了许久未见的程七。
“鸢姑娘!”
她笑问:“许久不见七哥,这是回乡了?”
程七局促地挠挠头,“是啊,我回乡操办我娘的丧事了。”
鸢罗一愣,回神後说了句:“抱歉,节哀。”
“没事儿,我早就知道有这麽一天的,这次遇上姑娘正好感谢你上次给我的药,也算是让我娘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几天。”说着他拿出手里的纸袋。
“这,这是我们自家做的莲子心,能清心安神,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收下这份礼!”
“说的哪里话,这礼真真是送到心上了,我也就不推辞了。”
“诶!”说完,程七指了指某个方向,“我就不打扰姑娘了,我叫厨房备点吃食,待会儿世子可要回来呢!”
目送程七离去,鸢罗提着东西回房,路过正厅时馀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呼吸顿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