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城夏末·未说出口的告别
六月的槐城已经有了盛夏的燥热,教室後墙的倒计时牌只剩下“7”的数字,讲台上堆着一摞摞毕业纪念册,空气里既有毕业的雀跃,又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怅然。我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老槐树上的蝉蜕,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事情是从午休时开始的。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对话——“马嘉祺这孩子不用愁,高中部早就内定他了,重点班的名额都留好了”“是啊,稳得很,以後肯定是重点大学的料”。
“内定”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攥着作业本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原来他早就有了清晰明亮的未来,重点高中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而我还在及格线边缘苦苦挣扎,连普通高中的录取线都还没摸稳。我们好像站在两条完全不同的轨道上,他朝着光的方向笔直前进,我却还在原地打转,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
我悄悄退开,没敢进去,抱着作业本逃回教室。马嘉祺坐在座位上,正低头写着什麽,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认真得像一幅画。以前我总觉得,和他做同桌是件幸运的事,他的笔记丶他的薄荷糖丶他讲题时的耐心,都曾是我灰暗学习时光里的光。可现在,这份“幸运”却变成了刺,提醒着我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那一下午,我都没敢跟他说话。他递来课堂笔记时,我只匆匆说了句“谢谢”就别过脸;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买薄荷糖时,我找借口说“作业没写完”,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背影,眼眶悄悄红了。
终于熬到放学,铃声一响,我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跑,只想赶紧回家,把那些又慌又酸的情绪藏起来。
“陈竹妍!”
熟悉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是马嘉祺。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攥紧了书包带,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我不敢回头——眼眶里的泪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我怕一回头,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和不安,都会随着眼泪掉下来,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跑这麽快干嘛?”他的声音就在身後不远处,带着点疑惑,“我给你整理了几套中考模拟卷,里面有你常错的题型,想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像逃一样往前跑,含糊地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敢回头看他是不是还站在原地,也不敢听他接下来要说什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滚烫的柏油路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我沿着人行道快步走,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直到拐进家附近的小巷,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手里还攥着他中午递给我的薄荷糖,绿色的包装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就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
我知道他是好意,他总是这样,用最实在的方式关心我,可我却没勇气告诉他,我连跟上他脚步的信心都没有。初中这三年,他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青春,可现在,这道光要走向更远的地方,我却只能站在原地,连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巷口传来槐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像极了他讲题时温柔的声音。我摸出那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漫开,却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原来有些告别,不用说出“再见”,就已经让人难过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