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死士啊。有点意思。
时珩转了转手中雕着一片叶子和一些奇怪符文的腰牌,那是兰生死後,在他房间搜出来的东西。
他的猜测有些大胆,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
在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恐怕要差几个暗卫把顾青棠保护起来了。真是麻烦。时珩这麽想着,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闭上了眼睛。
笠日,艳阳当空,天上没有一丝云。
顾青棠走到佥事府红色的大门门口时,日头正烈。她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摸索出一份请帖,递到门口守卫的手中。
距离兰生之死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顾青棠度日如年。
她清楚地看到,高门大户里那些龌龊的勾当,可她还是要来——看过这些以後,她更坚定了要早些开个点心铺子的决心,与此同时,她默默地把原计划当中点心铺子後院的解谜生意划掉。
她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经不起那种纨绔子弟管闲事的架势。
顾青棠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时珩,她至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却居然,跟他一起经历了此生至今为止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偏偏那以後,这人就杳无音讯了。
真是个花花公子,顾青棠在心里给他下着定论。可明明她知道,他并未有过什麽逾矩之举。
反正他就是个花花公子,他不是自己也说吗,纨绔子弟。嗯,就是这样。顾青棠边想着,边踏入佥事府的大门。
江怀瑜听到下人的回禀後,热情地出门迎了顾青棠,拉了她的手,把她带入席间。
曲觞流水,树荫花香。
这个夏凉宴,倒是独具匠心。
江怀瑜告诉顾青棠,她要找的那颗南海珠子,其实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那是她外祖母的定情之物,外祖母去世前亲手将珠子交给她,所以对她而言,那不仅仅是一颗珠子。
这样的故事,简单又动人。
顾青棠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没来错。吃了一小碗冰镇银耳莲子羹,顾青棠便开始询问关于珠子失窃前後的细节了。
江怀瑜清楚地记得,在宝珠失窃前,她的丫鬟将放着一根白玉簪子的盒子压在了盛放宝珠的盒子上方。为此,她还动了些肝火——宝珠平日里都是收在匣子里的,存放得妥妥贴贴,甚至几年都不拿出来一次。这麽明晃晃地敞着盖子放在外面,她看着就觉得心疼。
其实佥事府对下人的进出管控十分严格,按理说很难把东西带出去的,所以即便东西丢了,全府上下搜一遍,也总能搜到的。江怀瑜也这麽做了,可就是没搜到东西。
顾青棠明白了。
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绕是江怀瑜把现场保护得再周全,很多线索也没了踪迹。顾青棠在江怀瑜的缀玉院里转了一圈,不出所料,新植的海棠丶修葺过的围墙丶雨水冲刷过的石阶……就算是窃贼留下过什麽证据,现在也了无痕迹了。
如此看来,这件事不能按照常规路数来解。
顾青棠示意江怀瑜禀退下人,两个人在屋内耳语了好一番功夫,出来时,江怀瑜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
江怀瑜气定神闲地带着顾青棠回了夏凉宴,两人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聊聊,一派歌舞升平,就好像这南海宝珠的事情已经了了一样。
这让缀玉院里的下人们大跌眼镜——难道这传闻中的小青天,最大的本事是让主顾放下执念?
当然,这是事不关己的人的心中所想。那心虚的人啊,可就不这麽觉得了。一定是有什麽高招藏着呢。
窃贼心中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正好轮到她休息,她也顾不上回自己的房间了,第一时间就赶到五小姐的闺房——想来是房间里有什麽玄机吧,不然俩人怎麽会在这里磨蹭了这麽久?
她知道,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了,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长久以来,她都时不时地从五小姐这里顺点东西出去,她顺的都是五小姐不怎麽喜欢的小首饰,然後想办法送去府外,让母亲去当铺换点银子,给病重的外祖母取药续命——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外祖母久病在床,家里人嫌她拖累,都恨不得她直接病死在床,怎麽会给她好好治病。她是外祖母亲手带大的,别人或许可以硬下心肠来,她却不能。
也不知是谁,竟然把五小姐如此看重的东西放在了平日里放些小姐带着玩的首饰锦盒里,这才酿成大祸。
对了,锦盒!她猛地想起来,这几日,为了避嫌,她刻意避开锦盒。如果说有什麽地方是她这几日没有打扫过的,那一定就是锦盒!
她慌忙奔向梳妆台,拿手细细地在锦盒四周抹了一遍,然後举起手,对着阳光细看。没有什麽不同寻常的东西啊。她的猜想又陷入了僵局。
蓦的,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把锦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拿手在底部一探。一抹泛着珠光的淡粉色落在了她的手上——是五小姐涂指甲用的蔻丹,里面加了明胶和蜂蜡,一沾上,没有几个月,根本就洗不掉。
她偷东西的时候,为了不留下痕迹,特地用衣袖包住手把东西捧了出来,五小姐一定是笃定找到那件衣服就会找到宝珠,这才不慌不忙地先回到夏凉宴席上。
她的心凉了一半,急忙从江怀瑜房里离开,直奔自己的房间。那件衣服,一定要赶紧烧毁!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小姐房间时,有人冷笑一声,小心地跟上前去。在这人身後,还有一人,不动声色地上演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