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其实是很好说话的性子,对谜题追根溯源,但在人情世故上,就马虎许多。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凡事多担待点,不欠别人的,就比什麽都强。
现在是什麽情况?时珩不跟她打招呼,就派人盯着她,还美其名曰是保护她,那到底是她欠了时珩的,还是时珩有愧于她?
顾青棠原本是分不清的,可她在听到时珩的那句“都是我的错”时,一下就解开了自己的困境。
“当然是您的错,您凭什麽这麽……”顾青棠咬了咬牙,她想说,凭什麽这麽窥探我,可话还没出口,她便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矫情了——她看得出来,时珩是有什麽难言之隐的。
顾青棠语塞,时珩又不想解释太多。一时之间,二人竟然陷入沉默当中。
这尴尬没持续多久,旁边的房间就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打破了这边沉闷的气氛。大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时义头发凌乱地推门而入,拱手道:”世子爷,人治住了。“
“这麽久,这人有点能耐啊。”时珩起身,拂了拂衣袖,气势很足地走向顾青棠的房间。
这麽……久?顾青棠犹豫片刻,时珩的房间内只馀下她一人,她左右上下地扫视一圈,打了个激灵,一溜小跑地跟上前去。
被缚住的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一身黑衣,沉默冷静。
时珩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此同时,手顺着他的胳膊捏起他的手臂,把衣袖往上一推,伤痕便露了出来。
他瞥了顾青棠一眼,带着些许的赞赏。顾青棠觉得满足,低下头,暗自抿唇一笑。
“说吧,为什麽要杀紫苏。”时珩悠悠问道,边说,边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单手落在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黑衣人不言不语,脖子梗得比谁都直。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时珩一派轻松自得的模样,旁若无人地说道:“也是,要是有人知道了我干什麽见不到人的勾当,我也得赶紧除之而後快。”
闻此言,黑衣人诧异地擡起头,跟时珩对上目光。
“还真是知道了什麽不该知道的事情啊。”时珩轻笑一声,“那你们的目标就是紫苏了,为什麽还要对顾小姐赶尽杀绝?”说着,时珩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堂堂佥事府,竟然是如此枉顾王法,想杀谁便杀谁的地方吗?“
时珩其实是有些动气了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天子脚下,一个三品官就能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吗?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世道究竟是何模样?
顾青棠被时珩的气势震住了。老实说,顾青棠觉得时珩年纪不大的样子,总觉得他涉世未深,承了家业的庇佑,才能在如此年岁就身居高位。也是因此,她不想称呼他什麽大人,也不想称呼他世子爷,反而“公子”二字比较符合她对他的观感。
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就不一样,如同时珩现下这般,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充满威严的气场。顾青棠在心里默默地给时珩疯狂加分,甚至于,他未经她允许私自派人……算是保护她吧,这帐都一笔勾销了。
毕竟,能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有什麽不足为外人道的思虑,也是正常的吧。顾青棠这样给自己的毫无原则找了个借口。
那边,黑衣人听到时珩的质问,擡起头,咬着牙说道:“你要怪就怪她惹了不该惹的事吧!”语毕,突然一咬牙,睁大了双眼。
有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咬舌自尽了。
接二连三有人死在自己跟前,顾青棠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有些受不住。她捂着嘴跑到门外,哇哇地对着草丛吐了起来。末了,还不忘扶扶胸口。
虽然背对着时珩,他看不清顾青棠的具体动作,但他知道,她一定在捏挂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想来,是什麽重要的东西吧。他凝了凝神,把心思收回到案子上。
黑衣人的尸体瘫倒在时珩脚边,他神色凝重地盯着黑衣人没有闭上的眼睛,心里想的是,最近的死士也有点太多了吧。还有,什麽叫顾青棠惹了不该惹的事?
没错,顾青棠接了佥事府的帖子,来破案赚钱。因为她破了案子,导致江怀瑜没把紫苏立刻赶出府,情急之下,江奉不得已冒着闹大的风险,在府里杀了紫苏,还顺道栽赃给了要去找紫苏问话的顾青棠。
如果说黑衣人要杀顾青棠,是因为她坏了江奉的事,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引来了大理寺的人,但只要黑衣人连夜出逃,茫茫人海,大理寺去哪儿找他一个手臂上的伤口几天就能好利索的嫌犯?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被抓住了,只要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受江奉指使,那大理寺能耐江奉何?这黑衣人连死都不怕,还怕给江奉顶罪?
事情到此,本应该很快就结束了的,为什麽还要出此下策,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来杀顾青棠?
惹了不该惹的事,难道指的不是寻找宝珠,而是另有隐情?
时珩看向顾青棠,一双眸子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