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里推断出来,他不会继续跟着你了?”时珩蹙起眉,一副倒打一耙的无赖相。
顾青棠气结,不知该如何还嘴之时,就听时珩说道:“接下来的几天,船上会非常不太平,你就感谢我把时忠留在你身边吧。”
顾青棠这才知道,船上现在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有关。
这是他们上船的第二天,算一算时间,跟时珩的推测正好对得上。
他怀疑,若是沁州的官员有问题,那这几年下来都能瞒天过海,官员势必在永安城中有眼线,且这个眼线,地位还不低——首先,必须是有机会面圣的人;再者,他昨日奉旨啓程,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只有能上朝议政的人才能以这麽快的速度得知他离京的消息了。有什麽人,比最近有些狗起跳墙的三品大员佥事更令人怀疑呢?尤其是,这个佥事的身家并不清白。
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的佥事大人江奉是从沁州知府升任至永安城的,可很少有人知道,江奉在做知府之前,只是沁州普宁县的一名小小判官,因剿匪有功,三年内,一路升到了知府的官职。更加稀奇的是,江奉的判官之职,是他家人倾尽所有为他买来的。
这经历已经够离奇的了,让人唏嘘的是,时珩还查到,江奉曾经连续九年参加科考,可接连三次都止步在举人的名次。他不甘心,于是按照朝廷的规定,亲自呈请,想要谋个一官半职,却没想到,他的呈请文书中途被调换,连同他的科考记录也一并被人篡改,他彻底被人冒名顶替。
郁郁不得志的江奉走上了买官的路,虽然前路坎坷,但他当上通判後,便平步青云,倒也没辜负家里人为他所做的筹谋。
不是时珩不相信江奉真的有理政之才,只是这个中曲直,足以让人咂摸咂摸。
顾青棠听完时义的这一大段话,下结论般地问道:“大……哦不,公子……公子,您是怀疑,现在这事,跟江奉有关?出事的那个人,是当了您的替……”她顿了顿,把“死鬼”俩字咽回肚子里,补了个字:“身?”
时珩瞥了她一眼,很明显,她基本是在状况外。
这趟出行,他们几个人轻车简行,打的是富家公子云游的旗号。但其实,有另一队人,很招摇地跟他们前後脚上船,为首之人又挑剔又阴阳怪气,打的是官府办差的旗号。
顾青棠忙着确认自己的月钱到底是按照丫鬟的分例领还是幕僚的分例领,整日公子长公子短的,根本就没注意别的任何人。
此刻,出了事的房间中,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脸上泛着异样的光彩,像是画了精致的妆,面若桃花。她便是打着官府办差旗号的人随身带的丫鬟,“顾青棠”。
没错,那个又挑剔又阴阳怪气的人,名为“时珩”。
这些人,是时珩给他们一行人安排的替身。
“顾青棠”也是时珩手下的暗卫,名为时礼礼。“时珩”则是由时珩的暗卫时仁倾情出演。
说起来,时礼礼是时珩想要派去保护顾青棠的首选,无奈她因别的事耽搁,沁州行啓程前夕才回到永安。
现下,时仁明显看出,时礼礼的状态不对。她窗上的四指血手印还在其次,她本人真的非常不正常。认识这麽多年了,时仁还从没见过她的目光如此莹亮,说是灿若星辰也不为过。大多数时候,时礼礼都是一副冷冰冰的严肃表情,即便是扮演顾青棠,也难掩她犀利中略显阴冷的目光。
“落花洞女!”围观的人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时仁迅速回头,可人太多,他分辨不出声音是从谁口中传出的。
被这句“落花洞女”一嚷嚷,围观的人自动开始往回撤,一个个的,都撤出了时礼礼所在的房间。
一时间,人心惶惶起来。
也难怪,这种耸人听闻的民间传说,最能扰乱人心了。
“落花洞女?什麽意思?”时仁向着人群问道。
围观的人中有热心之人,主动上前讲述。原来,在这条航线上,女子在海上神秘失踪的事件时有发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且女子失踪前的情形酷似传闻中的“落花洞女”,因此,很多人觉得,失踪的女子就是被洞神选中了,不然怎麽会人在房间,突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呢。
时珩也听到了那声“落花洞女”,他冷笑一声,“真是可笑,连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顾青棠也是知道落花洞女的。传说在湘西的某些地方,山洞里的洞神会不定期地看上一些当地的女子,被他看上的女子面若桃花,目若星辰,精神恍惚,这便是被洞神选定了,以後没人敢娶了。这样的女子在几日後,便会含笑而亡,传说这样就是正式跟洞神结亲了。
只是这里不是湘西啊!顾青棠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声,便见时珩扬眉指了指外面,没好气地说:“看看外面。”
顾青棠依言打开窗棂,赫然看到,窗外不远处有座岛,岛前竖了块高高的石碑,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千洞岛”三个字。
这条水路不太平,经常有女子失踪。
落花洞女?竟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吗。时珩冷笑一声,他既身为官,见了这样的勾当,就没有不管管的道理。
时珩没有意识到,耳濡目染的,他那散漫随性什麽都事不关己的性子,已经开始被爱管闲事的顾青棠影响了。
却见顾青棠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往门口走去。时珩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腕,蹙着眉,比出个“你要干什麽”的表情。
顾青棠觉得他莫名其妙,有些着急,“什麽落花洞女,这明摆着是有人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