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们身後的官员互相交换眼色,面面相觑。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大多都在心里腹诽,觉得这少年郎年纪轻轻便当上从三品大员,不过是沾了出身尊贵的光,居然能做出让人下水探查情况的决定,当真少年意气得很呐!
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远处的风景,这些官员怎麽也想不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以时礼礼和时忠的水性来说,在水下闭气几个时辰都不带眨眼的。他们从小就被训练,身上的天赋自然不会被埋没。
时礼礼和时忠下水以後,时义拿出一个铜壶,放在河堤之上,计算着俩人下水的时间。
要等的时间很长,时义着陈乐康的人将河道边上一个久无人居的茅草屋收了出来,让时珩和顾青棠先进去歇歇脚,由他在外面盯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水下没什麽动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水下依然没什麽动静。
官员们已经纷纷议论起来,生怕在衆目睽睽之下搞出人命来。可瞧这侍卫的模样,淡定得很,他们这才隐约觉察,下水的俩人,恐是有什麽惊人的异能。
天色越来越亮,日头照得人也越来越热,浮躁之气渐生,在人群中流窜开来。
突然,一个老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狂奔着从官员们中央穿行而过,嘴中不停地高喊着:“夜之将至,灾祸必临!”
顾青棠从茅草屋中探出个身子,看向骚乱之处。
人群之中,老头满脸都糊着泥,虽然看不清样貌,可听他说的话和佝偻的样子,完全就是昨天晚上他们遇到的那个老头。
老头很快被制住,陈乐康战战兢兢地进屋对时珩说明情况。
原来这个老头以前是水神庙里的一个道士,靠着百姓给水神娘娘的供奉,过得也算丰衣足食。
可後来水神庙被拆,老头就没了归宿,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逢人便说这句“夜之将至,灾祸必临”。
时珩问陈乐康,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陈乐康挠头,他只当这是疯子的疯话,可从未探究过疯子的话能有什麽含义。
时珩面色一凛,陈乐康更加惶恐,垂头缩肩的,就差直接跪下了。
还是顾青棠提醒他,不如直接把疯老头押上来,他们亲自来审。
其实陈乐康很怕疯老头在面对时珩时又做出什麽疯事,伤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少卿大人。可既然是时珩的幕僚发话,他就没有反对的道理。
很快,疯老头被带了上来。
陈乐康退到一边以後,时珩命时义给他松绑。疯老头在他面前倒是放松了许多,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嗽。
时珩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亲手拧开盖,递给老头後,问他:“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时珩才发现,老头的目光浑浊,看着他时,双眸瞪得大大的,可却没有丝毫神采。
“不记得也没关系,”时珩把水壶往老头嘴边推了推,说道,“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句话不知如何刺激了老头,片刻前还算平静的老头蓦地扔掉水壶,几乎是跳起来,拿头撞了时珩一下。
变故来得太快,时义甚至没来得及出手,就见时珩被撞得往後退了几步,一行血从他的鼻间流下。
“世子爷!”时义两步冲上前,单手摁住老头的肩膀,看向时珩,迅速跪在地上,“卑职失职,请世子爷责罚!”
顾青棠也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时珩的手中。
时珩接过手帕,胡乱在面上抹了抹,继而弯腰,拂开时义的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安抚他道:“老人家,您别怕,我不会伤害您的,我就是想问一下,夜之将至,灾祸必临,究竟是什麽意思?”
老头听到这话,又开始不停地重复“夜之将至,灾祸必临”,全然疯癫的模样,完全无法与之沟通。
时珩默默起身,看着疯疯癫癫的老头,随後挥了挥手,令时义将他带出去。
茅草屋中,顾青棠的目光从老头身上收回,担忧地看向时珩。半晌,她指尖微动,迈开步子,走向时珩。
方才他胡乱地擦了擦脸,并不十分在意,以至于面上还残存了些血迹。
顾青棠从他手中抽出手帕,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没擦干净的血迹擦掉,末了,没忍住,手指在他有些发青的鼻梁上轻轻抚过,问道:“是不是很疼?”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时珩回过神来,他没说话,目光深深地看向顾青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