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自大到料定,时珩不了解县衙的情况,不会知道这里有一处半废弃的院子。至于县衙……要麽他们就是非常了解,要麽,就是这里也遍布着他们的人。
时珩在心中冷笑。自打兰生的事情以来,他遇到的所有事都在向他昭示着背後之人对朝廷的蔑视。
而他又不得不承认,如陈乐康之流,确实不在少数。
他愤怒,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揪出那个所谓的月神,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月神有自己的目的,他时时刻刻都在造势,不管是以水神娘娘之名,还是用自己可以一分为二的幌子把自己造成神。
可他做的越多,破绽也越多。比如现场留下的这些痕迹,就是为了完成造势做出的牺牲。
这些在时珩看来,尤其可笑。
当守护一方百姓沦为有心之人窃取民心的手腕,所谓的为民请命和民心所向,都不过笑话一般。
或许,连笑话都不如。笑话还能逗人一笑呢。
时珩想起那名黑衣女子,即便已经香消玉殒,脸上还带着笑。无论如何,她都是甘愿赴死的吧。
为了这样的人去死。
思及此,时珩眼神暗了暗,心中更觉冷冽。
从这里把人运出去的方法并不复杂,尤其是这些人为了防止摔到尸身而用到了回避牌。他们设计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时珩不声不响地走到围墙边上,伸手在墙上的两道划痕上抹了一把,随即擡起头。
围墙很高,如果没有功夫在身,是不可能徒手爬到上面的。而且,为了防止有人通过这个半废弃的院子私自进出,整个县衙都找不到梯子。
“去上面,看看有没有磨损的痕迹。”时珩冲时义招了招手。
闻言,时义飞身而上。如时珩所想,与墙壁上的划痕相连,墙的上沿也是有一些磨损的痕迹的。
如果按照时珩想的那样,那作案用的绳子应当也还留在县衙内。
思索间,时珩已经走到了那一排回避牌的附近,他像是只是经过了一下一般,却在路过最边上的回避牌时,长臂一捞,拉出来一卷捆成一捆的麻绳。
这捆麻绳,应该就是在落满灰尘的回避牌上留下擦痕的元凶了。
其实把尸身毫无损失地运出去的方法很简单,时珩三言两语就把情况交待得明明白白。
里面的人把尸体绑在回避牌上,保证回避牌的上下都有一截绳子。
绑在回避牌上有一个好处——拉动尸体时,磕磕碰碰都会被回避牌化解掉,尸体的头部和身体上就不会被撞出什麽淤痕。
里面的人把绑着回避牌顶端的绳子扔到围墙外,外面的人拉动绳子,就可以把绑在回避牌上的尸体拽上去。
墙上的划痕,就是在把尸体往上拉的时候留下的。
等绑着尸体的回避牌到了墙上面,墙里的人再拽紧回避牌尾端系着的绳子,一点一点往下放,这样回避牌就不会摔落在墙外。
之後,外面的人把尸体卸下来,里面的人再把回避牌拽回墙内,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所谓的水神娘娘移形换影,不过就是墙里墙外的一场配合而已,毫无难度可言。
唯一会留下的痕迹,是绳子将尸体绑在回避牌上留下的勒痕,但陈家死去的所有人都是被吊着绳子抛入井中,如此一来,勒痕也就不算突兀了。
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尸体被运到陈家也是用的类似的手法。
“走,去趟陈家。”有一些细节,还是需要现场确认一下。
流云飘过,遮住日光。
时珩进陈府的时候,顾青棠正在梯子上站着出神。
远远地望过去,时珩觉得有点好笑,等到走近了,二人四目相对,他的话音里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点笑意,“你这是要飞升吗?”
“大人!”顾青棠一看到他,眼睛也亮了一下,“我正想着您呢!”
一句话惊倒一片人。
话一出口,顾青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收场。
只有时珩一人,仿若未觉察她的尴尬,信步行至梯下,扬声道:“那倒是巧了。”顿了顿,他接着道,“既然如此说,想必你这边的案情也有一些进展了吧。”
他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了所有尴尬,还帮她把话圆了圆,为她留全了面子。
隔着老远的距离,时珩看到,顾青棠笑了。他也跟着扬了唇角,“不过,我的幕僚大小姐,您还是先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