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走过这一段互相陪伴的道路。等回到府邸时,密令第一时间被呈了上来。
其实从夕落村出来以後,时珩命人快马加鞭给圣上去过一封密信。
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最坏的猜测都写在了密信当中,唯独隐去了顾青棠颈上挂着一个玉坠这件事——那个玉坠,与他家里的那半块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本是一块雕着月桂树的圆形玉坠,被生生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是时珩以前见过的,另一半,居然出现在了顾青棠身上。
只不过顾青棠的这半块玉坠被打磨过,做成了水滴的形状,所以打从一开始,时珩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麽些日子相处下来,时珩是信任顾青棠的。而且,在夕落村时,顾青棠与他一同被催眠过。
退一万步,他也想过,她是故意让自己被催眠,故意在他面前露出那个玉坠,算尽一切,好让他认出那个玉坠,以为她是自己这边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更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因为如果真是那样,他要提防的,是她突然消失的时候。
不管怎麽样,时珩选择相信顾青棠。
不为别的,就为她那双眼睛,从不污浊,从不染尘埃。
他自小便学着工于心计,学着深藏不露,可在她面前,他不想那样了。
时珩不知道圣上是出于什麽考虑,要把他急诏回宫。原本他的想法跟顾青棠一样,要先把普安县,甚至是整个沁州城里跟月神暗地勾结的人找出来。
况且普安县的秘密太多了,他还没有一一查明。
可没办法,圣旨已下,他必须听从圣上的旨意。
时珩一行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回永安。
没想到他们人还没走,当天下午,府里便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新上任的知县,原普宁县尉方文岐。
方文岐来报,他收到线报,在陈乐康家中搜到了一大箱陈乐康与一位被他称为“大殿”之人的密信。
密信中,淤泥之事,水神娘娘的诅咒和将一些受灾村民转移到夕落村的计划,林林总总,在时珩看来,全部都与月神有关。
陈乐康的罪行昭然若揭。
时珩一封一封地翻看着那些密信,越往下看脸色越凝重。
陈乐康就是月神背後的那个人?那月神那边的疤痕男为什麽要杀他?他对月神起了异心?大殿,是什麽意思?
眼前证据确凿,连笔迹和纸张的年份都是被比对过的,如果这都是僞造出来的,那对方的心机实在是太过诡秘莫测。
顾青棠就在时珩身边站着,他读信时,她也在看着,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萧之书觉得此事与自己无甚关联,招呼了一声,正欲离开,突然,院子里传来骚动呼喊的声音。
三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门口。
是陈曦。
夕阳西沉,有霞光照在院子里,将所有物什都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泽。
可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了陈曦面上的苍白之色。她的家已经被抄了,出了这样的事,一家六口被杀的案子也被搁置下来。
陈曦一见方文岐,红着眼睛指着他,开始骂他没良心,踩着父亲的尸身往上爬。
时珩看了眼时义,时义附耳在他边上解释,这方文岐是被陈乐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原先他只是县衙内的一名普通待命工人,陈乐康见他身手不错,将他收编在册,没几年的功夫,就把他升到了尉。
眼下看来,方文岐并未提及对“大殿”的疑惑,他下令将陈府抄家,纯粹是因为陈乐康夥同旁人制造淤泥,造成水患,祸害百姓。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可以将陈乐康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用他的话来说,没将陈曦立即收押,已经是他念在往日情分上,对陈乐康的最後一点感念了。
陈曦边哭边摇头,她说,自己也知道父亲昏庸无能,可父亲最是胆小,中饱私囊的事尚且不敢放开了做,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丧尽天良会被满门抄斩的罪行。
时珩平静地看着陈曦和方文岐,他们一跪一立,一个已经哭得意识都模糊了,另一个镇定自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半晌,时珩问道:“此事上报给李淮了吗?”
方文岐愣了愣,摇了摇头。
“那先去上报吧,陈曦先留在这儿。”时珩端起一杯茶,拿杯盖轻轻撇了撇浮在杯面上的茶叶,随即抿了一口。
方文岐领命後转身离开,听到他的脚步声,时珩擡头瞥了眼他的背影,目光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