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时义快步走过来,冲时珩拱手道:“世子爷,都准备好了。”
时珩轻笑一声,折扇一摇,悠悠道:“走吧,请你们看戏。”
他们一起回到了房间中,经过这段时间的等待,江兴整个人都异常烦躁,还没推开门,几个人就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叫骂声。
江兴脸红脖子粗地咒骂着,时珩却仿若未闻,依旧一副闲适的表情,坐回了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
其馀几人也跟着悉数落座。
“狗官!有什麽花招尽管给我使出来!本大王不怕你!”江兴在地上啐了一口痰,大声骂道。
时珩冷笑一声,冲着门口的时义挥了挥手,扬声道:“把人带上来吧。”
刚才小船上被绑着的男的被推搡着进了屋,时义厉声一句“跪下”,他缓缓地,先是曲下一条腿,片刻之後,才沉重地跪了下来。
头套取下,顾青棠睁大了眼睛:“江大人?!”居然绑来的是江奉吗?可是他怎麽会在这里?
被她这麽一喊,江兴也惊愕地看过去,当即愣在原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大哥,大哥你不是都做了佥事吗?你……”
他颓然地瘫倒在地,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双眼失神,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另外一边,江奉低着头不说话,偶尔擡起手抹抹眼睛,像是在抹眼泪一般。
“说吧,你们兄弟俩,到底有何居心,跟什麽人串通在了一起?”时珩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他把折扇收起来,扇叶在手心一敲,往前探了探身,拿折扇指着江奉说:“江大人,可别怪我没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啊,我虽然现在在问你们,可不见得什麽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江奉擡起头,看着时珩,又侧头看了江兴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的官是我弟弟捐的。”
“大哥!”江兴着急地想要打断,人却被官兵缚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弟弟,时大人什麽都知道了,不然怎麽能捆着我来到这儿?”江奉冲着江兴伸出手,想要爬过去,被时义一脚踢翻在地。
“大哥!你们别打他!”江兴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狂躁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江奉痛苦地捂着肚子,脸色渐渐涨红,突然,他匍匐在地,吐出一大口血,在发白的木质地板上显得格外突兀。
“江大人这麽不经打?看来,接下来的话要江大王讲了。”时珩说着,还调笑般地挑了挑眉,“不然的话,您那小娇妻……”
闻言,江兴如遭雷劈。
方才时珩他们都出去的时候,押着他的官兵开窗扔东西,他无意间看到有艘小船从岸边驶了过来。当时离得远,他只看到船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都被兜着黑色的头套。那个男的穿的是月白色衣裳……
他慌忙看向趴在地上的人,月白绸衣,可不就是他的大哥!另外一人,身着红色衣裙,身量比旁边的人小了不少,像是女子。难道……他那青梅竹马的发妻最爱红色!
“大人!您不要为难她!她……”江兴慌了,他明明把妻子藏得很好,时珩怎麽会知道?
江兴下意识地看向江奉,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去年他回家的时候,去过妻子那里小坐,他是知道的!江奉痛苦地在地上呻吟,露出一截胳膊,红色的伤痕赫然在目。
难道他没抵住刑讯,把妻子的藏身之处供了出去?
江兴悲愤难挡,“我说!我都说!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玉,她……她什麽都不知道。”
“为不为难她,要看你的表现了。”时珩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望着江奉,在鼻间挥挥手,仿佛十分嫌弃那丝血腥气。
江奉的判官之职是捐来的,这一点,来沁州前,时珩就已经知道了。
江奉曾经连续九年参加科举,最後却都止步在举人的名次,郁郁不得志,江兴便卖了家宅和田産,终于给江奉捐了个判官的职位。
他自己无处可去,又没什麽志向,终日游窜在乡里,後来被下山抢劫的山匪劫上了山。为求自保,他将江奉的剿匪计划泄漏给山匪当时的大王陈乾,陈乾按此计划设计,想打官兵个措手不及,不成想,反被提前得到风声的江奉瓮中捉鼈。
江兴带着一小队人提出重围,最後被簇拥着成为了新的大王。陈乾则跟大队人马一起被俘。
江奉因此功开始走上平步青云的官路,江兴则与他继续里应外合,地位越来越稳。
升任知府後,江奉跟永安城中的高官搭上关系,蹚平了水路。信安君就是高官的人,就此也开始为江奉做事。
後来,江奉每年给高官上贡,金银珠宝丶美酒瘦马,高官很满意,江奉的仕途也就越来越平顺,终于得偿所愿,做上了三品都指挥佥事。
这边江兴说着,突然,陈曦“啊”的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了江兴的言语。
陈曦指着匍匐在地的江奉,“他的脸……”边说,她边捂住自己的脸,瑟瑟发抖着,靠向顾青棠。
江兴听到她的话,猛地看向江奉。只见匍匐在地上的这个人,面上竟然贴着一层薄薄的皮。
他愣在原地,反应片刻之後,恶狠狠地瞪向时珩。
此时此刻,江兴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的,根本就不是江奉!是有人易容成了他的模样,仓皇间,骗了他!
如此说来,时珩口中的那个小娇妻,也根本就不会是小玉!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用尽浑身力气,挣脱开官兵的束缚,衣袖之下,露出一把闪着精光的小刀,向时珩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离时珩最近的顾青棠抢先一步,想要挡在时珩前面,却被离江兴最近的萧之木挡住。
寒光在日光下反出阴森的光,毫无阻碍地插入萧之木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