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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灯烬泪残(第1页)

第一百一十五章灯烬泪残

为了探明真相,张释寻了李凤几次,次次皆是无果而归。小商这边也是,她苦口婆心劝了几日,也没能说动她分毫。看她样子,似乎是铁了心要和谢闻决一死战,任谁都无法让她改变心意。

“不必说了,大国师,你就让我错一次吧。大半年来,我一直在做你们口中正确的事,可做到最後,邹大哥没了,师父走了,就连一心想再见一面的先生,都因为我……就这样吧,管他是对是错,顶天了也不过一死,刚好还能下去陪他。”

少女声音不大,却字字响在她心头。言至此处,再说什麽都没有任何意义。她走这一趟,不过是为了给江南战事一个交代。

“你去吧,我不拦你。有什麽要交代的一并说了,我替你照看。”

也罢,让她去一趟也是好的,她现在的样子,活着远比死了难熬。卦象这种东西,若是能轻易改变,也就不叫一个人该有的命数了。何况即便她躲过眼前一劫,未来也有诸多刀山剑树,处处都在将她逼上死路。

这些天来,她推了不知多少遍她的命格,可她毕竟道行太浅,即便加上一成命力,也无法看透她遍布迷雾的未来。

或许命数这种东西,真是要自己闯上一遍,才能明白哪里是杀意哪里是转机。李凤那般精通扶乩之术,都没能算出凰尊结局,最後竟亲手结束了发妻性命。

“谢大国师成全。”

小商後退两步,朝她恭恭敬敬地打了个长揖。她还未及还礼,背上便多了两条手臂,少女紧紧将她拥住,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别。

“这些天来,你对我照拂甚多,我却同你极为生疏,甚至一直喊的都是官称。我比你年幼许多,称字似乎不大合适,不若我随了杨大哥,从此唤你阿云姐姐。”

她声音很轻,中间还掺杂着些许怯意。张释咀嚼着最末四字,没有立即给出回复,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多久没有人唤她姐姐了?身处国师之位,日日皆要提心吊胆,安稳一刻尚不可得,何况手足亲情这等稀缺之物。

在林州时,她倒有几个弟弟妹妹,可惜好景不长,一场战乱,毁去了她拥有的所有幸福。看见小商的第一眼,她心里不是欣赏,不是怀疑,而是几乎无法抑制的嫉妒。

同样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凭什麽她可以活得那麽潇洒自在?她千里迢迢赴京投亲,尚求不得一席安身之地,她年幼无知被人买下,却能享人关照得人教诲。

可她才嫉妒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发现殿上少女的难能可贵。于是所有嫉妒都化作艳羡,甚至想要将她带回府中。这样的姑娘,就该被全心全力地护在手里,她太明澈太聪慧,以至全不似人间生灵。

後来她要入仕,她也第一时间上了奏章,要将她放在自己手下。单论才干,小商本该落在工部,十八岁便能主持河渠修造的人,放在哪里都是万人仰望的大工。奈何她有大工之才,工部却无容才之地。她去了工部,只能蹉跎才力消磨心性,甚至连自身都难以保全。

知道陛下赐婚,她也在心里为她高兴过,在她看来,邹代辞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谁知前脚才拜了天地,後脚她就遍体鳞伤地进了死牢。

救她出来的那一晚,是她近年来最为惶恐的一晚。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在牢里又险些被人凌辱,少女做了很久的噩梦,梦里一直哭喊着先生。听她呓语,她心里也疼得要命,至于私下骂了晏清不知多少。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早把小商当了亲人,无关任何利益考虑,只想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亲人。

是以听到这声姐姐,她也激动得说不出话。可姐姐当了不到一天,和妹妹面临的就是生离死别。

“别走,好吗?”

话一出口,张释顿觉有些失态。她迟疑着看向怀中少女,发现她眼中也蓄满泪花。少女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阿云姐姐,你要多保重啊。”

“我走之後,记得少吃一点酒,不要伤了身体。杨大哥那边再考虑考虑,莫要辜负大好青春。”

“在堰都时,我同邹大哥的侍女奉书关系极好,现在邹家已没,也不知奉书去了哪里。去年她说自己有了情郎,若是一切安好,现在大抵已经谈婚论嫁了。阿云姐姐帮我找一找人,如果她要出嫁,就帮我备一份贺礼,如果她过得不好,就拿些银子给她安家。”

“钱不用担心,先生给我留了几万两的财産,阿云姐姐从那里拿便是。还有林州那边,以後也要劳烦姐姐多多费心。”

听她一件事一件事地嘱托,张释无端生出几分愠怒。她本想斥上一句“你有这麽多事放不下,做什麽非要往死路上走”,哪知真的开口,说出的还是:“放心去吧,我都给你记着,不用想太多。”

于是少女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回应:“谢谢阿云姐姐,我要去找我家先生了,你和杨大哥也要好好的啊。明年我的祭日,记得给我送两壶桃花酒。”

“谁要给你送酒,有本事自己来拿。”

两行热泪划过脸颊,给一贯淡漠的大国师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少女帮她擦去眼泪,退了两步走出房间,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我若自己来拿,会把阿云姐姐吓到的。”

不知为何,比起一开始的绝望,现在的她,更多的反而是释然。反正先生不在,继续活着也没有什麽意思,还不如拼上一把,大不了就是下去找他。

村里老人经常说,人死了会变成鬼,若是还有牵挂,鬼魂便会想尽办法留在世间。可她去问先生,先生就会告诉她,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什麽都没有了,即便有所谓鬼神,也做不出任何事情。

起先她是信先生的,也因此非常怕死,经历那麽多以後,她又开始莫名奢望鬼魂一说确有其事。

若是没有鬼,死了就是死了,除了一座坟茔一方牌位,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寄托哀思。可一旦有了鬼魂,已逝之人还可来她梦中看上一看。

就像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梦见先生。起先她以为先生无恙,醒来又总是空欢喜一场;後来她记住了一切皆是虚妄,终于连梦里的先生都不敢触碰半分。

现在想想,她梦见的,也许正是先生的鬼魂。她的先生,即便为她而死,也不曾有哪怕一瞬将她放下。他来她梦里,想必也是担心她的吧,是她不好,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让他连走都走不安生。

不过没有关系,再过些时日,她就能重新回到先生身边。依照先生的性子,少不得训斥她一顿,可能还要罚她抄几千字的书。只是已到了这种时候,她巴不得先生多罚她几次,也好过整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几天过去,出使衡国的日期来临。兴许是为了示威,谢闻把地点定在淮州州府鸿安——一千年前衡国京畿所在之地。

近百年前,淮州被划成了淮阳王封地,朝廷本以为他们会帮扶皇室,哪知不过两代功夫,淮阳王一脉便就地做大,後来更是和邹玄这等天才将领成了姻亲。

所以,今岁一战,朝廷将尚在丧期的邹玄派往江南,除了抵御外敌,更重要的意图便是削弱邹家力量。

兴许正是感受到了这一层,淮阳王才选择归降谢闻,甚至亲手将邹玄诛杀。归降以後,谢闻收回了淮州治权兵权,却保留了他的亲王爵位,许他爵位世袭三代,他在之时,可分淮州一成税收,他死之後,子孙可分半成税收。

这样的安置,虽说不及淮阳王当年甚多,却已经是他能求到的最好结果。他若不降,极有可能步上邹家後尘,还会导致一方土地生灵涂炭。

而对谢闻来说,给出一成税收,换得整个淮州,更是一笔无可挑剔的买卖。他收复失地,首要之务便是还于旧都。幽墟地形闭塞,谢闻复国之後,衡国朝廷必然要迁往其他地方,相形之下,鸿安几乎是最好的选择。

譬如此刻,鸿安全城皆在大兴土木,一看便知是要为即将到来的迁都做准备。倘若放在平时,小商定会停下来观摩一番,可现在的她,心里几乎只想着如何找寻谢闻。

淮阳王投降不过几个月光景,鸿安自然没有丞相府这种地方。谢闻来此处理公务,只能暂住州府。害怕暴露自己,她不敢询问任何衡国之人,而是设法混进州府,哪知找了几个时辰,连个谢闻的衣角都不曾寻到。

就在她几乎放弃的刹那,耳边传来一阵琴声,她循着琴声走过去,终于在一处僻静小院寻到了依旧一袭白衣的谢闻。

因她走近,琴音忽然起了个高调,而後谢闻按住琴弦,笑着望向几丈远处的少女:“你来了。刚好,我有些事要坦白给你,先坐吧。”

可他这句邀请,少女没有听进一字。她直勾勾地望着那把流光溢彩的琴,泪水霎时充满眼眶。

这把琴,是两人初遇之时,先生弹的琴。後来的十年里,她都不曾同它再见,哪知今日与之重逢,竟是在杀害先生的仇人手中。谢闻杀了先生也就罢了,连他的遗物都不肯放过,还要当着她的面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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