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曹想起曹虎认亲回家那天,他们三人抱在一起的样子,曹虎和曹爸曹妈长得真像啊,他们才是一家人……
“傻孩子,你说什麽?”曹妈柔声说道,“我做了这麽多年妈,生恩大,养恩也大,我自己养大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曹曹看着养母,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每一根白发都是他最熟悉的,她下巴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那还是撞车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
“我常和孩子他爸说,我们住着曹曹亲生父母的房子,还能养曹曹,是我们上辈子积的福。小虎回家,我们多了一个儿子,却要失去另一个儿子,这种痛我们上半辈子经历过一次,不能再经历一次了……”曹妈说到动情处,红了眼眶。
“我也失去过一次爸妈,不想再失去一次了……”曹曹也留下了眼泪。
“好,好!”曹爸给曹曹一盅酒,红着脸说,“房子是你的,家也是你的。我们还是一家人!”
曹曹接过酒杯,像无数次陪曹爸喝酒那样,干杯後一饮而尽。
“别哭了,吃菜!吃菜!”曹妈抹抹眼泪,又给曹曹夹菜,曹曹的饭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吃菜!今天中秋你没回来,明年中秋,我和你妈一定从武汉回来,和你一起过……”
曹曹看着满桌的酒菜,忽然明白了张枣枣的话。
她说:“他们只是想和你吃顿饭。”
——这就是家人所有想要的东西。
而张枣枣,这次回到上海,竟然久违地有一种“离开家”的感觉。
以前她都是把上海当家的,自己的小窝,虽然又小又破,但自由无拘无束,偶尔有“漂浮”在这个城市的空虚感,却总比被独立女性的美好未来安慰到。
这次回来,张枣枣好像重新审视了上海这座城市。
那麽多的幻梦,那麽多的泡沫,武康路上总有新鲜的美女,宜家里总有幸福的一家四口,相机“咔嚓”一响,定格成完美的人生样本。
但她却在金碧辉煌的地方打工,晚上再回到一个破败的屋子孤独入睡。
在和面试官交谈的时候,张枣枣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这种心态的改变,面试官撇撇嘴,不以为然。
张枣枣又说起自己在好孕经营的经验,她的管理和运营能力让面试官频频点头。只是,张枣枣在提到有一个朋友得了宫颈癌,需要切除子宫。
这时面试官随口说了一句:“这是好事啊!职场女性就不该有子宫嘛,最好像黑寡妇一样,不生育不结婚也不会老,不是更好?哈哈哈!”
面试官以为自己很幽默,张枣枣却沉下了脸。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麽想的。
但是这次,她不能再忍耐了。
“我拒绝了。”张枣枣走出大楼,给猎头打了个电话。
“作为女性,我也理解你。这边还有其他机会,你要不再看看?”猎头丢了一笔不少的佣金,但她去年也刚生了孩子。
“我再看看吧。”张枣枣心中仍然犹豫着。
离开上海前的最後一件事,张枣枣和以前的老板一起吃了个饭。
职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哪怕是互呛後离开的公司,如今前老板发来橄榄枝,张枣枣也伸手不打笑面人。山不转水转,谁知道以後呢?
王总依然带着熟悉的“爹味”,给她提了不少职业建议,有些确实也是中肯的,比如“职业发展一定要长期主义,你现在掉头回来只是短暂调整,再过两年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还是你要继续当一个旅店老板娘?”
“看我心情。”张枣枣嘴上这麽说,心中也思索起来。
“如果你想在上海开这麽一间旅馆,我也愿意投资。”老板说。
“谢谢,我会考虑的。”张枣枣不卑不亢。
走出餐厅,张枣枣在大堂看到了准备婚宴的一对新人。海报上的名字让她愣了一下,竟然是在二十九岁生日那天被她分手的前男友。
前男友西装革履,云淡风轻地和张枣枣打着招呼,再也没有两人分开时的恼羞成怒。
“恭喜啊。”张枣枣笑着,给他发去一个红包,发现对方也已经解除拉黑。
前男友与张枣枣寒暄了几句,握手言和,他认真地对张枣枣说:“枣枣,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会步入婚姻,但我觉得人总会孤独的。有谁不想永远爱自己,陪伴自己的人呢?有谁不会被结婚誓词里的话蛊惑呢?”
张枣枣听着,心中没有震动是假的。看着眼前精心布置的现场,雪白的铃兰花从门廊垂下,亮闪闪的星星灯点缀在舞台上,她闭上眼,想象着自己的婚礼。
不需要如此洁白,也不需如此精美。
只要有亲人和朋友陪在身边,而道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她。
那个人回过头来,露出宋书微笑的脸。
张枣枣猛地睁开眼,从荒唐的幻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