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一双眼睛最赤红的却不是他,而是一直作为两翼屏障的周惑。对方的一防纠集了两个支舰队的力量,来冲击他的一侧防线,几乎是双倍于他的舰队,拼死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只是片刻,却已经压不住,哪怕火力覆盖,也拦不住他们山洪似得冲进来,就要将整个卫戍集团打乱隔断。周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多只有董巍部一个大型舰队作为阻击防线的运涌战场,是怎麽能在一防上放出两个支舰队的反击力量的。
可不论如何,这致命的漏洞已经成为事实。
“卫老头!前线突变,快!去救沈自流!!”
“侧卫旗舰舰队,压到缺口上去,就算是用船体去堵,也要把这个缺口给我堵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似融化的冰川,一点点化去,却汇聚成河,变成大江,滚滚东去。
战场中心,那一支由西南□□直接指挥的,最忠诚,最坚定的队伍,正守在主星外,承受着这条大江裹挟着的千钧之势,在火炮与导弹的高压下坚守。
敌数倍于我,我无後路。
却甘愿。
破碎的轨道防御圈正在破损的防线後下坠,在大气中燃烧,解体,带着所有人坠向毁灭。
无能为力。
舰队就横在几十万公里之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它破碎,看着它坠落,看着它毁灭。
下一个,就是身边坠下的战舰。
运涌主星的上空,下起火雨,却落不到地面,都在半空中崩解。
火花,在孩子伸出窗外的手上熄灭。
是那些一次次尝试着夺回轨道控制权的战士们,他们的理想,终于化作流星,变成雨,将这颗星球上的种子唤醒。
曾经的荣誉,真的化作一颗星,落进泥土里,深深扎根。
“小烟寻,带他们回去,带他们,回家。”
舷窗破碎,破片扎在甲片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没有哭嚎惨叫,隔断舱板落下的那一刻,所有工作又恢复正常。
郑伯仍然坚守在属于他的指挥台上,等待着属于他的结局。
“首长,陆战署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你带我的警卫还有保密处,替过去吧。”
郑伯靠在指挥台上,四十年来积攒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报复似得,真切的让他感受到年迈。
“烟寻,找到你来的方向……”
“带我们回家。”
“杀!杀过去!!”
司烟已经彻底摆脱了董巍重兵维持的第一道防线,哪怕付出了再惨烈的代价,他的雷达上,在他的面前,已经是一片空白。
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枪林弹雨,哪怕是铁幕钢穹。
他也已经杀了过去,已经死死捏住了这最後的希望。
“疑兵之计!他根本没有那麽多人!”
在这道彻底被撕开的缺口後,根本没有预备舰队,没有第二道防线,更没有保护补给的三防,董巍将他的所有人都堆在了第一道防线,要司烟知难而退,要整个卫戍集团都被拖死在这面墙前。
“杀他个回马枪!将第二综合舰队彻底斩为两半,围而歼之!”
“围而歼之!”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肾上腺素下,舰队的每个岗位都在兴奋,雷达上,裂隙後的一片空白就是盛大灿烂的胜利曙光。
沙滩,被冲出沟壑,再不能抵挡,溪流,转瞬化作河道,塌沙亦不能掩埋,大江滚滚,已不可挡。
“蛮子!竟以力破我妙计!撤!趁还未被合围,快撤!”董巍提着的心终于还是摔了个粉碎,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胜负已分,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是,二公子……”
“孩子尚可生育,我而今的一切,若是没了,我就算是有十个儿子又有何用!快撤!!快撤!!!”
敌舰匆乱,我舰快冲,可沈自流已无馀力。
整个前锋舰队如同冲过全马终点线的冠军,看似仍有馀力,却早已经透支了全部。
“孟叔!叫停前锋舰队,保住沈自流!”
沈自流有些愧疚的看着孟方,讪讪致歉,“孟老同志,拖累你了。”
“都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客套什麽。”孟方摇摇头,看向舷窗外,“小沈同志,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活着走到这一天了。”
刀起,刀落。
血溅三尺,一颗头,骨碌碌滚下。
柳正文横刀向前,偌大一个舰桥上,再无一人敢动。
“我问,王汛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