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曾经属于你,你在这里度过了诗意丶浪漫且孤独的童年与少年时代,你那麽爱它,但你终究是要离开它的。你要关上门带好钥匙,去颠沛流离许多年,当然你还可以说得更体面点,比如说这是仗剑远行,英雄们铸就伟业前必做的一件事。
这路上你遇见了另一个英雄,她比你走的路还要远,还要风尘仆仆,你一眼就认出她跟你一样在仗剑远行……好吧,其实是在颠沛流离。于是你走上前,她转过身,你们就这样相识了。
後来她在别人口中变得特别光辉特别伟大,名字後有了一大堆的头衔,但你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其实有点落魄有点贫穷,可你看出她剑光清凌,军装收拾得整洁妥帖。
因此你们一见如故,但总有人说你们一见钟情。
苏愈转过身,他要下楼去见洛暮了,他们用过早餐後就会离开。苏愈已经清点好要带走的东西,其实没有几样,它们就摆放在他的书桌上。
一朵被他保存完好的紫月季,一袋他们昨天从花园中挖出的泥土,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上面印着望渊的校徽。
同样的盒子洛暮也有一个,那是望渊毕业生的纪念品,里面装着一枚银质的戒指,戒面刻着学生本人的名字。
苏愈当初离家时没想着带上它,他对饰品向来无动于衷,但这次回来他就是为了那支钢笔和这枚戒指。
苏愈略微整理装束,推门而出,他本应该神色如常,可当脑中掠过要去见洛暮这个念头时,他就禁不住淡淡地微笑了。
洛暮就在门口等他,她今天换下了那条长裙,穿着白衬衣与黑色休闲长裤。她说因为昨天的教训,今後她决定尽量穿方便行动的衣服,先不说打不打架,包被抢了也追得快对不对。
後面同学聚会上发生的事情证明她的决定非常英明,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动荡不安,逃到哪里都无法躲避灾难,人们的舞蹈已化作哀哭。
“还有一件事,师兄。”洛暮把一样东西递给苏愈,“这个还记得吗?”
洛暮说着将手心向上摊开,她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对缀着银星的领章。
苏愈的少校领章。
苏愈只觉得心中有什麽被触碰了一下。
爱情就是这样,到最後你和她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比如你们一同在屋子里起草政党的第一份纲领,比如你们摁下那个按钮让宇宙间的鸿沟灰飞烟灭,比如你目送她踏上一场也许永不复返的远征,她在登舰的刹那回头望了你一眼,把你送给她的戒指用力地举在唇边。
但你在等待她的那些时光中,最常回忆起的不是她最後看你的眼神,你回忆的是很多年前,她突如其来地拿出你故意忘掉的领章,在你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去拿起时,她却轻轻往後一躲,避开了你的动作。
你擡头对上她的眼睛,她就露出那种你熟悉的丶捉弄人的微笑。
“你以为我要还给你吗?非也。我的决定是——永久没收。苏愈,你对此有什麽意见吗?大胆提出来吧,说不定我会民主一把。”
苏愈于是笑了,他当然不可能有什麽意见,他和洛暮为独裁与民主的话题讨论几轮後,这对领章就留在洛暮那里了,作为独裁者的胜利。
用过早餐後,洛暮和苏愈离开了涅墨庄园。
听到苏愈离开的消息时,苏侯爵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对此没什麽反应,只是淡淡对中将说:“没关系,苏愈会回来的。”
她的语气非常平稳,还是如往常的那般不容置疑:“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但话音落下没几分钟,她握着钢笔的指尖忽然凝滞,沉默片刻後,侯爵罕见地丶迟疑地放下笔。
这个强硬果决丶行事从无半分犹疑的女人,脸上难得流露出一种可以称作迷惘的表情,她自言自语道:“可要是苏愈永不回来呢?”
儿子,要是你永不回来呢?
这个念头如一声猝不及防的冷枪,突然击穿了她,侯爵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动作快得让桌上的文件纷纷扬扬洒在空中,她冲到窗前一把推开半掩的窗户。
蜿蜒出庄园的林荫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一幕何等熟悉,当年的苏愈也是这样沉默地丶不作任何告别地离去。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但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日子,侯爵视线所及之处,秋日的暖阳安静均匀地铺满了路面。
城区,星岛酒店。
星岛酒店也是望渊名下的酒店之一,因兼具私密性与高雅格调,军队与政府都格外乐意在此举办各类宴会——既不用担心无关人员打扰,也能衬得起场合的规格。
而望渊素来珍视校友情谊,从不懈怠这类联结校友的活动,因此这次的同学聚会也办得格外用心,细节处尽显周到。
洛暮和苏愈刚踏入酒店大堂,便有身着正装的侍者主动上前,礼貌地为他们引路。
洛暮摆手示意侍者不用忙碌,她和苏愈的包厢在同一楼层,两人出了电梯就往走廊深处走,快到各自包厢的拐角处时,洛暮停下脚步,对苏愈说:“师兄,一会聚完餐,如果时间还早的话,要不要一起回……”
“苏愈。”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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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好心虚啊,下次更新应该挺难写的,我决定暂定于周一晚上。
唉,对不起大家[爆哭]我写作有时候真的很慢很慢,像上个大章废稿有近两万字,呜呜对不起,我会努力写的[爆哭]
呜呜还有就是,有时候写作加生活略有疲惫,回复评论可能没有以前那麽及时和频繁了[求求你了]呜呜但是我超级爱看大家的评论,我每条都会看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