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连这些孤儿都比不上,果然还是死了比较好。
也许是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唐然从来没有跟别人睡过一个房间,很不习惯,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那个家里,他的房间是厨房边多出来的小屋子,黑漆漆的,偶尔还能听到老鼠的声音。这会儿,他也像是观察那个老鼠的样子,偷偷地竖起耳朵听着对床的动静。
那个小姑娘没有睡,像是察觉了他也没睡着,翻了个身朝着他开始说话。
唐然一直沉默着。
小姑娘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觉得没意思,然後唐然听到了她问自己,“你想死吗?”
当然。
唐然在心里回了一句,仍旧缩在被子里没动。
小姑娘似乎是坐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些不解和他听不懂的情绪,“我不想死。”
“我也是院长妈妈捡回来的,连名字都是院长妈妈取的,我叫馀岁,院长妈妈说是希望我能岁岁年年平平安安,不过我有心脏病,医生说要是不能做手术我活不到12岁。”
“手术好贵,院长妈妈出不起,我今年已经3岁了,算算还有9年的时间能活。”
唐然心口突然闷闷的。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唐然突然紧张了起来,抓紧了被子,他听到了脚步声向他靠近,她过来了。
床边爬上了一个人,唐然手心有些出汗,浑身紧绷着,身体已经下意识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难道是要打他?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她很漂亮的,我,”小馀岁纠结了许久,“借你抱一抱。”
“就一晚。”
“你别死了好不好,院长妈妈把你带回来肯定也希望你平平安安,要是你死了院长妈妈会伤心的,院长妈妈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不能让院长妈妈伤心。”
唐然呆呆地看着那个从被子一角塞进来的娃娃,黑咕隆咚地看不清那个娃娃是什麽样子的,但摸起来软软的,还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
这样的娃娃他见过,在那个女人的孩子手上。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也想去摸一摸,却被那个男人恶狠狠地打了手推在地上,他说自己不配。
“你收下了我的娃娃就表示你答应了啊,”小馀岁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解决了院长妈妈的烦恼。
“你不能死哦!”
唐然撇撇嘴,答应个屁!
他连嘴都没有张开!
小姑娘已经从床上爬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床上,笑嘻嘻地对他说,隔着被子那声音有些闷闷的,却很好听,“娃娃就陪你睡一晚哦,等明天天亮了我就要拿回来,不过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以後你要是生病了我会把娃娃给你。”
“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行。”
“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哦!”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唐然在被子里被捂得有些热,对,太热了,他等了好一会,确认那个叫馀岁的小姑娘睡着之後悄悄掀开了被子,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手里的娃娃。
是个兔子,软软的,确实挺漂亮的。
那天晚上,唐然睡了他有记忆以来最香的一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个兔子娃娃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对床那个叫馀岁的小姑娘不在,若不是怀里的兔子娃娃,他还以为昨晚的事情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等院长妈妈进来时,他说了从进了福利院的第一句话,然後得到了馀岁半夜病情加重被送去了医院的消息。
唐然看着怀里的兔子娃娃,突然不想死了。
兔子娃娃等回了她的主人。
唐然也终于有了朋友。
十岁那年。
唐然的亲生父母找来了,看着那对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夫妻,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不过他的意见没那麽重要,手续办完後,他跟着他们回到了家,在回来之前,他让他们出了一笔钱帮馀岁做了手术,这样她就能岁岁年年平平安安了。
回到家的唐然其实很不适应。
爸爸妈妈对他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他的所有要求他们都答应了下来,他终于不用再羡慕以前那个孩子得到的那对夫妻的爱,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父母。
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他也发现了,无论他们对自己有多好,中间也毕竟隔了十年,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看他的眼神都让他时常回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
唐然开始怀念在福利院的日子,还偷偷地跑回去了几次,尤其是想再见到馀岁。
不过爸爸妈妈发现他跑回去後就带着他搬了家,他们离开了京市。
直到自己18岁上大学他才重新回到了京市,然後见到了馀岁,她比自己记忆里的长大了一圈,更漂亮了,他想上去,却在看到那个叫住她的男生後停下了脚步。
他害怕。
怕对方已经忘了自己。
就这样。
唐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偷窥者,他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末日降临,他和阮辛夷躲在那个保安亭里面,看着外面一步步走近的馀岁,终于,有了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