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臣没接那盏茶水,只掀了衣摆跪在地上,长长伏身:“殿下,臣恐难堪此大任!”
四周没有旁人,连峥被他叫去了别处。
钟怀洌沉默地看着他,开口道:“你知,我不是什么太子殿下。”
郁景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我知,自四年前南海岸后,我便知晓。”
“但这两年你并未渎职,你将东宫打理得很好,世人都知……先帝虽无能,却有一位优秀的好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将你称作他的儿子,或许是他高攀了。”
“但……钟怀洌,飞龙将军,不论是暄雾,还是你,都是比我要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明君。”
钟怀洌愣住,随后哑然失笑。
他伸手将年轻的摄政王扶起来。
“摄政王,你并不需要拿自己同我们比了。”
他取下自己腰间刻意带上的蟠龙扣,递到郁景臣面前:“我意已决,林太子的江山,你替他守吧。”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钟怀洌心中忽然一阵刺痛,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郁景臣,竟然有了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怎么回事?
他心中惊疑不定,莫非这具身躯还残存着林太子的意识?
莫非……摄政王并非单相思?
但怎么可能,这具身体的灵窍经脉都开了,灵台内也并无残魂气息,不该还有旧主意识。
……钟怀洌的眼睛慢慢挪到了手中那条蟠龙扣上。
郁景臣也盯着那条蟠龙扣,语气低落,带着怀念。
“这条穗子……是我十三岁第一次入宫,他亲手系到我身上的。”
“后来阴差阳错,缝缝补补,随他一起进了南海。”
他口中轻轻地“阴差阳错”四个字,是他和林太子的六年。
旧物犹在……故人何处?
钟怀洌见他想要伸出手将蟠龙扣拿走,眼疾手快地将手伸回来。
他喉结滚动,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想告诉眼前疑惑的郁景臣,不给他多一份的希望。
“……你大可多看看眼前的江山。”钟怀洌硬着头皮将蟠龙扣收了回去。
“说不定……”
红线得入轮回,缘分仍在-
“阿峥!阿峥!”钟怀洌急吼吼推开东宫大门。
连峥正坐在木桌前看他曾经写的手稿,闻言抬头,起身迎他。
钟怀洌微微喘气,来不及多说,将人拉到内间。
他四下张望,没察觉人气,带着连峥到榻上坐下。
连峥看他神情严肃,问他:“怎么了毓翎?”
“嘘!”钟怀洌让他小点声,随后拿出手上悉心护着的蟠龙扣。
惊了林太子残魂怎么办。
蟠龙扣被灵力托举到二人面前,钟怀洌深呼吸,小心翼翼道:“……林太子?”
……蟠龙扣动了动。
天啊。
钟怀洌静默片刻,抓住连峥的手臂:“!”
他不说话,眼睛却很亮,连峥弯着唇扣住他的手指,刚想说些什么。
蟠龙扣把自己……翻了个面。
钟怀洌眼睛更亮了。
他松开连峥的手,对着蟠龙扣认真道:“太子,我先谢你收容魂魄五年之大恩。”
他站起身,朝着蟠龙扣深深作揖。
接着,他说:“再向你致歉,生裂魂魄结丹修行,让你残魂无处安放。”
又是一礼。
蟠龙扣慢慢转过来,轻轻动了动。
钟怀洌犹豫着向里面注入了一些灵力。
这几年,蟠龙扣被他遗忘在灵囊角落,里头残魂只能悄悄吸食灵力维持形态,是他疏忽。
只是看似平庸的绳结,却能容纳魂魄,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灵力越堆越多,终于,一道魂魄残影借着蟠龙扣为媒介,在钟怀洌面前虚虚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