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呆滞地看着他,像是想说啊?是王爷吩咐的啊。
镜泽一边说着,一边撑着车檐自顾自地跳下去:“王爷千金之躯岂是我等能够玷污的,路途遥远,王爷珍重。”
车里的赵生凉磨了磨后槽牙,为了和镜泽同乘,他只准备了四辆马车,一架给他们用,另外几辆是两位幕僚和各位杂役的。
待得到镜泽去到杂役队伍的消息时冷笑一声,微微眯起眼。
可以,够烈,这样才有意思。
他早就将镜泽当做了囊中之物,但若是镜泽一味顺从,反而没有趣味。
赵生凉想通这一点,往软垫上靠去,心不在焉地吩咐出发。
另一边,镜泽和一众杂役挤在一起,姿态淡然,坐在他身边的仆从们俱是缄口不言,甚至还有人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贵人。
镜泽看不下去,主动开口与他们交谈,众人这才发现贵人实在平易近人,没有半分架子,气氛松快许多。
江南府到京城的距离不算近,第五日的时候,赵生凉得到了靖王又打了一场胜仗的消息。
彼时两个幕僚和镜泽,同他在客栈中用晚膳,赵生凉的脸色霎时就沉了下来,食不知味地咽下一口烧鸭。
“……武夫而已。”他这样说。
难得见赵生凉失态,镜泽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心中对那所谓武夫起了兴趣。
用完膳后,他们被心情不佳的赵生凉谴退。镜泽回到杂役的车架,在人群中挑选了一个颇为老实的小厮。
他走过去,随意聊了两句,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远在冀北的靖王。
小厮闻言四下看看,到底是心善,小心翼翼的提醒镜泽:“王爷素来不喜靖王殿下,公子在他面前,还是少提为好。”
镜泽点点头:“我知晓了,多谢你。”
他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来只能等到京都了。
好在,自从得知靖王大捷的消息后,赵生凉没有再生出别的旖旎行径,一路上都兴致缺缺,镜泽松了口气,希望有一天,赵生凉能彻底歇了这心思。
待春闱之后,他便能彻底摆脱裕王府了,到时若是赵生凉再纠缠,他便一纸御状,告他个妄图狎玩朝臣。
镜泽心里憋着一股气,心想还是不能和裕王走得太近,太过危险,等到了京城,一定能找到能为他兜底的下家。
毕竟以赵生凉的做派,朝中想要与他作对的大有人在。
镜泽看了看天色,垂纱随风拂动,心里又冒出了靖王的名字-
抵达京都时天气再度转凉,镜泽的肩上披上大氅,手中的汤婆子大了一号,掀开轿帘时忍着嫌恶,搭上赵生凉扶他下车的手。
他们面前是气派的裕王府,牌匾高高挂起,门柱都透着华丽奢靡。
镜泽在赵生凉忍不住抚摸他的手之前抽手离开,温声道:“多谢王爷。”
赵生凉定了定神,没有在他的表情上看到疏离,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招呼来下人:“去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公子居住。”
镜泽的行李只有赵生凉相赠的那几箱文房,很快便被下人们搬进厢房连通的书房,镜泽被赵生凉请去修整一番,沐浴更衣过后,赵生凉对他说:“本王有几个友人,在酒楼设下接风宴,玉郎与我同去可好?”
虽是商量问询的语句,他的语气却不容拒绝,镜泽身上穿着他给的华服,周身都是攀附着他裕王府堆砌出的雍容气度,哪里会不应承他的话?
望着镜泽飘忽的幂篱,赵生凉有些心痒难耐,想到自己方才向小厮嘱咐的话,更是躁动不已。
奔波一日,镜泽有些累了,但听赵生凉话语中的强势,镜泽还是决定暂时忍气吞声,结交应酬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找到下家。
“王爷抬爱,学生自当遵从。”他低眉顺眼。
面纱遮盖了太多,赵生凉看不到他嫌恶冰凉的目光,满意于他的顺从,吩咐下人去套马车。
两炷香后,裕王府的车驾停在了酒楼门口,两人高挑的身影引来旁人的注目。
酒楼歌舞升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裕王殿下身后的是……”
“见过裕王殿下。”
酒楼中有不少赵生凉的熟人,他一一点头回应,将跟在他身后的镜泽拉出来,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江南府的秋闱解元,镜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炫耀,仿佛镜泽是他偶然觅得,精心打磨后终于能够示人的一件珍宝。
众人探究的目光顿时汇聚到镜泽身上,仿佛要穿透他覆面的轻纱,探究他江南才子的真面貌。
镜泽微微欠身,姿态从容优雅。
他身上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人无法因其年岁尚轻且依附亲王立足,就薄待几分。
赵生凉话音落下,立刻有人笑着迎合。
片刻后,赵生凉笑着将镜泽引到高处的席位,那里视野开阔,能将楼下的轻歌曼舞尽收眼底。
席间早就候满了人,赵生凉打了招呼,主位和旁边的位置空缺,是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幂篱隔绝了大部分视线,他古怪的造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镜泽公子,您这是……”
偏偏赵生凉无意为他解围,镜泽心里暗骂一声,随口扯谎:“学生早年毁容,怕惊扰各位贵人,实在抱歉。”
他这样说着,幂篱之后的眼睛落在正与旁人谈笑风生的赵生凉对视,这话既是说给旁人听,更是说给赵生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