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海畔有了人烟,海水依旧清澈,此间有了修士,灵气不再无归所。
“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镜泽转头,看见释尘的眼睛,深情款款从未改变。
可惜镜泽不吃这一招,他眼眸微眯:“我,是不是还没和你算轮回簿的账?”
算轮回簿的账,就要跟着算五世轮回中的账。
释尘后背有些发凉,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可不止插手轮回这一条。
他苦着脸抬手揉了揉肩膀:“天道差点劈死我了。”
镜泽面不改色:“天道也劈了我。”
释尘转移话题:“第一次见你,你转身就跑,我连句话都没跟你说上……”
镜泽回忆了一下,记忆模糊,依稀记起当初是释尘先看他发呆,离他远远的站着不动,他还以为是不想搭理他,便走了。
镜泽无言以对,一阵微风吹过,海面泛起阵阵涟漪。
静默片刻,镜泽突然说:“我想喝青梅酒了。”
释尘了然:“我们回松绒巷吧。”
……
瞬息之间,松绒巷口。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的墙壁爬上了更深的青苔,墙角杂草遍布,巷中人烟稀少。
百年前巷口的小树,已经长成了古树,与大娘院中的那颗樟树并排,成了城角两处显眼的风景线。
“你去买酒。”镜泽对释尘说。
释尘听话地走了,镜泽踩着青砖往巷尾走。
时光像一张灰色纱帐,蒙住了这里的一切,熟悉,却透着物是人非的疏离。
被神力伪装封存的小院依旧安静地待在那里,镜泽先是往旁边的院落下意识扫了一眼。
大门紧闭,但镜泽能感应到,里面是有人的。
镜泽站了一会仔细感知,发现此人竟然还是修士。
会是大娘一家的后人吗?
镜泽这样想着,隐藏了神息,解封了自己的院落。
院中场景依旧,就连当初被他打碎的杯盏都安静地躺在地上,结界撤去,清风再次眷顾这里的一切,院中的躺椅开始摇晃。
镜泽怔怔看着,恍若隔世……
隔了五世。
“站着做什么?”
身后传来释尘的声音,连带着酒壶碰撞的叮当。
“意外之喜。”释尘弯着眼睛,抬起手上拎着的两坛酒:“那家酒庄还开着。”
镜泽惊讶:“还开着?”
释尘莞尔,抬脚走进院中,拉着镜泽往里面走:“是,百年老字号。”
他一个响指,把院中的杯盏碎片清理干净,将镜泽按到摇椅上。
镜泽先开口:“消灭罪证?”
释尘似乎没想到他会开口打趣自己,愣了两秒,偏过头声音发紧:“……我去找杯子。”
释尘将手上的酒坛放在矮桌上,钻进灶房,拿了一把椅子和一对酒杯。
二人在院中对坐饮酒,酒液入口,还是熟悉的味道,青涩却醇厚,回味甘甜。
谁也没有再说话,镜泽仰头看着四方天空,在酒中尝出了苦涩。
五世轮回,他自认为没有虚度,但还是没有如愿,找到真实的自己。
他是佛子,是状元,是皇帝,他是上神。
却好像不是镜泽。
镜泽闭上眼。
释尘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镜泽,你当初是不是厌恶我至极,才想着入轮回躲避?”
但他想不通,镜泽既然决心要走,为何又在离开前夕与他欢好,分明是两情缱绻,却又为避他而入凡,受尽苦楚。
镜泽闻言,摇了摇头,动作很轻。
他的声音也很轻:“不是。”
镜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贯穿至今的那份执着,十分幼稚和钻牛角尖。
也不知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被释尘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