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用小刀刮着墙上顽固的黑垢,一边低声说:“运气不好。”
镜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开玩笑道:“看来我昨日就该强硬些,非得把那木头买走。”
说到这个,温沏想起什么,他狐疑道:“隔壁的院子从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堪,大门怎么也打不开,我前几日未曾听到动静,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院子收拾出来住进去的?”
镜泽一僵,正准备开口诡辩,释尘宛如救兵般走进了房门。
忙碌一天,他刚才找了个角落给自己施法清洁,换了身衣服,然后去街上买了吃食。
他们效率很好,一日的时间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院中的焦味还未散去,显然是不能住人的。
“先去吃饭吧。”释尘看了一眼温沏,示意他跟着到隔壁。
天色尚未完全黑下去,索性不点灯烛,借着暮色在院中支起桌子,摆上饭菜和几坛好酒。
温沏身上的灰尘也清理干净了,镜泽一整日负责监工,只是衣角微脏。
他进灶房拿杯盏,释尘正在里面取瓷碗。
温沏看着他们发呆,随后就见释尘打水洗碗时,十分自然地偏头往镜泽的唇上亲了一口。
温沏:“……”
他醍醐灌顶!
两人走出灶房时俱是神色自然,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温沏低头掩盖眼中的惊骇,轻咳几声驱散尴尬囧意。
一坛酒被推到他面前。
“老字号青梅酿。”
镜泽眉眼弯弯,温沏在他的注视下压下诸多想法,小心地拍开封口。
清甜的酒液划入喉管,扫去一天的疲惫。
温沏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放下酒坛时猝然发现镜泽还在盯着自己。
释尘在旁边给镜泽夹菜。
“他是我的伴侣。”镜泽声音平常,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早安晚安用膳否。
温沏口中的酒还没咽下去,差点把肺呛出来。
伴、伴侣!
镜泽面不改色地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我观你有修为在身,应该听过修士间有道侣之说,不分男女。”
“我我知道!”
温沏匆匆道:“这没什么,我知道。”
他自己也是个怪人,哪里有资格指摘别人?况且,这本就正常。
温沏擦去嘴边的酒液,放下心防:“你们也是修士?”
镜泽点头,怎么不算呢?
温沏回忆道:“我或许算不上吧,机缘巧合看了两本杂书,只会吐纳化用而已,修为微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地方,已是难得。”
释尘开口,顺手又给镜泽夹了一筷子菜。
三人就这样在院中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来,颇为投机。
温沏其实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只是早年能说得上话的人全当他是奇葩,后来亲族在疫病中死绝,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便再也没人和他说话了。
他不胜酒力,喝多了更是什么话都往外冒,没一会,就把自己的老底抖干净了。
温沏抱着酒坛掩面哭泣:“打不出来……我打不出来我想要的剑。”
他自小喜爱铸剑,偏偏一遇上这事,疼爱他的父母们就极力反对,不过后来见阻止不了,便不管了。
原以为父母是他铸剑之路上的最大难关,但离了父母后,温沏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
他们没见过世面,将剑当做凶伐杀气,连带着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小镇爆发时疫,好在控制得及时,死得最惨重的便是他们温家。
他那时刚好出城采购剑材,逃过一劫,回到家后发现偌大的家族,只剩他一个了。
温沏消沉了一年,买来的金属在架上放到生锈。
后来他再也受不了流言蜚语,带着万贯家财搬到松绒巷,决心开启新生活。
但是天煞孤星的骂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异样的目光仍旧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开始的温沏心比天高,他可以忽视那些骂名,但他不会放弃铸剑。
他的梦想便是,总有一日,要铸造出传世神兵。
但不论他如何巧思,为了天材地宝散尽家财,甚至自学筑基,妄图用灵力作引。
他始终无法铸出自己满意的剑。
于是那些打压的声音便逐渐大声了,大声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