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军有二。一为神机营旧部,约三千人,火铳犀利,三段轮射,如织雨成墙,百步之内,无可当者。其军纪之严,士卒之冷静,远胜京营。二为‘草原万户’,乃收降之蒙古亡命徒,计万余人。此辈受侯爷金钱、官位之恩,视侯爷为再生父母,只知有侯,不知有朝廷。其性凶悍,其行残忍,以屠戮同胞为乐,实乃虎狼之师!”
“今日演习,名为演习,实为屠戮。林远以一小部不从其令为由,先以炮火覆盖,再以骑兵追剿,继以火铳清扫,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该部数百口,无论老幼,尽皆屠灭。其手段之酷烈,用心之歹毒,臣观之,不寒而栗!”
“陛下,林远已非吴下阿蒙。彼在草原,非平叛,乃建国也!其筑坚城,练强兵,立苛法,收重税,俨然一国之君。草原诸部,畏其威,贪其利,皆俯首帖耳,唯其马首是瞻。大明之政令,于此地已如废纸一张!”
“臣斗胆直言:以五千京营之兵,欲收其权,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若强行之,恐生不测之变,非臣与赵王所能控制。林远之心,深不可测,其志,恐不在区区国公之位!”
写到这里,金忠停下了笔。他看着信纸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封信送回京城,必将掀起滔天巨浪。皇上看了,必定会龙颜大怒。
但他必须这么写。如果再用那些模棱两可、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去糊弄皇上,那才是对大明最大的不忠。
他想了想,又在信的末尾,用尽全身的力气,写下了自己最后的判断和建议。
“陛下,事已至此,强攻不可,智取亦难。林远羽翼已成,势不可挡。为今之计,唯有先行安抚,顺其意,允其请,稳住此人,再图长远。万不可操之过急,逼其铤而走险。否则,北疆危矣,大明危矣!”
写完最后一个字,金忠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他将信纸仔细地折好,装进一个用火漆密封的蜡丸之中。然后,他叫来自己的心腹亲兵。
“你,立刻出城,不要惊动任何人。用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亲自将此信交到皇上手中。记住,是亲手!若有半点差池,你和你全家,都提头来见!”
“卑职遵命!”亲兵接过蜡丸,揣进怀里,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看着亲兵消失在夜色中,金忠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皇上如何决断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草原上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哭泣。
金忠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镇虏城的每一天,都将是彻夜难眠了。
而另一边,赵王朱高燧的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朱高燧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光。
“好!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
林远的强大,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让他看到了实现自己野心的捷径!
“林远啊林远,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你错了!你不过是本王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用来砍掉我那个废物大哥的刀!”
“等我登上了那个位子,你这点兵力,这座破城,又算得了什么?天下都是我的!到时候,你想当草原王?呵呵,本王让你当个草原鬼!”
朱高燧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坐上龙椅,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眼中那只“上钩的鱼”,此刻正站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自作聪明的“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