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过于安静”的错觉,如同水面下的暗流,在布伦镇弥漫了整整三天。
不是寻常的宁静,是连风穿过木屋缝隙时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的滞涩,是镇口老槐树叶落时连声响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压抑。
三天里,镇民们总下意识地侧耳倾听,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熟悉的嘶吼从森林深处传来,可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在回应,像极了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第三天黄昏,当最后一缕阳光被远山吞噬时,异变陡生。
橘红色的余晖刚在山尖消失,天际线就被迅蔓延的墨色吞没,连过渡的暮色都显得仓促而慌张。
不是从森林方向,而是从……脚下。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最先察觉异常的人脑海中炸开,打破了所有人对危险方向的固有预判。
整个布伦镇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开始轻微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撕裂,不是砖石崩裂、房屋坍塌的毁灭性冲击,更像是有某种巨大无比的东西,在土壤深处……翻身。
那震动带着一种缓慢而沉重的韵律,透过鞋底传入四肢百骸,像是大地本身在打一个慵懒却充满威慑力的哈欠。
“怎么回事?!”
第一个惊呼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地、地动了?!”
又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声音里的颤抖暴露了内心的恐惧,那是刚刚从沈肆梦境阴影中挣脱,又被新的未知危险扼住喉咙的无助。
镇民们惊慌地跑出屋子,聚集在广场上。
木门被用力推开时出刺耳的吱呀声,脚步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尘土在暮色中扬起又落下,像一群受惊的蝶。
他们脸上写满了刚刚摆脱旧日阴影后又遭遇新恐惧的无助,有人下意识地抱紧身边的孩子,有人伸手抓住同伴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从彼此身上汲取一丝对抗未知的勇气。
铁匠铺里,沈枫猛地按住胸口。
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微弱的失重感骤然加剧,不再是漂浮般的虚浮,而是变成了实质性的心悸,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缓慢而用力地收缩。
江秋瞬间出现在他身侧。
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扶住他几乎要软倒的身体,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快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危险的源头。
“不对……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
秦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打破了铁匠铺里短暂的沉寂,他平日里总是挂着轻松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
他手中的数据板屏幕疯狂闪烁,无数乱码和错误提示跳跃着,绿色的荧光映在他惊愕的瞳孔里,像是一场失控的数字风暴。
“能量读数……无法识别!”
秦沐的手指在屏幕上快滑动,却怎么也无法稳定数据,声音里的焦虑越来越明显,“来源……在地下!深度……还在不断增加!”
白羽沫无声地跃上附近最高的屋顶。
她的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时没有出丝毫声响,腰间的短刃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暮色中反射出一点寒芒。
她冰冷的眸光扫过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从东头的谷仓到西头的水井,从鳞次栉比的木屋到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看不到敌人。”
她汇报道,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是她第一次在任务中遇到如此诡异的状况——明明危机四伏,却找不到任何实体的对手。
安梅快检查着沈枫的状况。
她的手指搭上沈枫的手腕,指尖的触感冰凉,脉搏跳动得急促而紊乱,完全不像是旧伤复的迹象。
她眉头紧锁,一边观察沈枫的脸色,一边快在脑海中排查可能的病因,“不是旧伤复,是某种……外来的精神干扰,非常隐蔽,但极其庞大。”
震动在持续,并且……在变化。
起初只是地面的轻微颤抖,像是远处有马车驶过引的共振,可很快,这种震动就偏离了所有人的认知。
镇子边缘的几处地面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软化!
原本坚硬的泥土失去了支撑力,变得如同粘稠的沼泽,踩上去会陷下深深的脚印,还出“咕噜咕噜”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土下蠕动。
“啊——!救命!”
一个站在镇子边缘的镇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脚以肉眼可见的度陷入突然变得松软粘稠的地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拼命挣扎,双脚在泥里胡乱蹬踏,却越陷越快,那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泥土迅漫过他的膝盖、腰部,冰冷的触感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抓住!”
离他最近的塔娜沙反应极快,几乎在他呼救的瞬间就甩出了腰间的绳索,绳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套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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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嘉源怒吼一声,和塔娜沙一起用力拉扯。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身体向后倾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绳索传来的拉力却异常沉重,仿佛另一端挂着千斤巨石。
然而,那泥土中传来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仿佛下面有无数双手在同时拖拽!
“拉不动!下面有东西!”
刘嘉源额头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绳索另一端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那人的呼救声也越来越微弱。
塔娜沙咬紧牙关,将短刃狠狠插地,借助刀刃与地面的摩擦力稳住身形,可即使这样,陷落者的下沉度丝毫没有减缓,黑色的泥土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