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召开大会进行空洞的说教,而是在又一个忙碌到深夜、大家拖着疲惫身躯准备返回临时宿舍休息时,他示意大家稍等一下。
他走到车间中央,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进度节点的项目总体甘特图。
他没有看图纸,而是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庞。
“同学们,老师们,师傅们,”刘教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大家都累了,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安装的精度、工艺的稳定性、物资的短缺,还有这该死的天气……我知道,有些人心里在打鼓,在怀疑,我们选择的这条路,是不是太难了?值不值得?”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每个人思考的时间。
“我不跟大家讲什么大道理,也不给大家画什么大饼。”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实而深沉,“我就想带着大家,一起回头看看。”
他伸手指向车间角落里那条已经完成自动化改造、正在进行最后测试的老旧中试线:“还记得它吗?我们最初的技术验证平台,这条‘百衲衣’一样的生产线。当初,我们只是梦想着,能让它自己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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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移动,指向墙上挂着的“掐丝珐琅”电路板样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烧出合格的电路板时,大家的欢呼吗?那时候,我们连稳定的材料配方都没有。”
他的目光又扫过那些新安装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设备:“再看看现在,这条崭新的生产线,已经初具雏形。供料对中、轧制、矫直、飞剪、喷码分级……一个个子系统,从图纸变成了现实。这里面,有我们多少不眠之夜?有多少次失败的尝试?又有多少次,我们以为过不去的坎,最终都被我们迈了过去?”
刘教授的声音渐渐充满了感情:“我们不是凭空变出这一切的。我们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用汗水、用智慧、甚至是用带血的双手,一点点摸索、一点点搭建、一点点调试,才走到今天的。”
“从无到有,我们做到了。”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现在,我们正在从‘有’到‘好’,从‘好’到‘精’。这个过程,注定是艰难的,注定会遇到数不清的‘魔鬼细节’。但我想问问大家,我们当初是为什么走到一起的?”
“是为了给中国的工业自动化,蹚出一条路来!”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提高,“是为了让我们的工人兄弟,能从危险、繁重的岗位上解放出来!是为了让我们的国家,能有更优质、更高效的钢铁!”
“这条路,从来就没有容易走过。外面的封锁还在,国内的条件依然艰苦。但我们没有等,没有靠,我们就凭着这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凭着厂校携手的合力,凭着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硬生生走到了现在!”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看到许多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疲惫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眼前的困难是很大,身体的疲惫也是真的。但请大家想一想,我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们克服的每一个困难,解决的每一个问题,不都是我们能力的证明吗?不都是我们向最终目标迈进的坚实一步吗?”
“我相信,当我们亲手点亮这条全新的自动化生产线,看着合格的板材如同流水般自动产出时,我们今天所付出的一切汗水、一切艰辛,都会觉得——值了!”
刘教授没有喊口号,他只是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回顾了团队共同奋斗的历程,将个人的疲惫与集体的成就、国家的需求联系了起来。
这比任何空洞的激励都更有力量。
一种无声的共鸣在车间里弥漫。
年轻学生们眼中的迷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的释然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老师傅们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坚毅的神情。
是啊,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克服了这么多困难,怎么能倒在黎明之前?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起初是零星的,随即迅连成一片,变得热烈而持久。
这掌声,既是送给高瞻远瞩、善解人意的刘教授,也是送给彼此,更是送给他们那个不曾放弃的自己。
技术的难关可以用智慧和汗水去攻克,物资的短缺可以靠人脉和努力去弥补,但唯有信念,才是支撑这支队伍在极端困难条件下持续前进的最根本动力。
刘教授这番自肺腑、点燃信念的讲话,如同在众人心田里播下了火种。
而李怀德随后跟进的、实实在在的后勤保障,则让这火种得以熊熊燃烧,并结出坚实的果实。
刘教授话音落下的第二天,一系列细致入微、力度空前的保障措施便运转起来。
先是“胃”的攻坚战。
李怀德亲自跑到第一食堂,当着所有食堂职工的面,给何雨柱下了死命令:“从今天起,实践基地所有师生、参与改造的工人师傅,伙食标准,就按厂里接待上级领导和苏联专家的‘接待灶’执行!物资我去协调,饭菜你们负责,必须让大家吃好吃饱,油水要足!”
何雨柱领了这道“尚方宝剑”,立刻开动脑筋,硬是利用有限的原材料,开出了一系列让人垂涎欲滴的硬菜。
大块的“红烧肉炖土豆”,用硕大猪骨熬煮的“骨头汤熬白菜”,每周固定一次的“红烧鱼”。
主食也不再是单调的窝头玉米饼,白面馒头、大米饭管够。
这些实实在在的油水,化作滚滚热流和力气,支撑着大家持续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