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守护阵的光晕柔和地流转,将寝殿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阿娇闭目凝神,将心神完全沉入识海深处。疲惫与虚弱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星光构成的浩瀚空间。完整的星图密钥如同一条璀璨的银河,横亘其中,缓缓盘旋。
这一次,阿娇不再试图去“看”或“理解”密钥本身,而是放松了意念,如同一片羽毛,任由自身沉浸在这片星辉之中,去感受、去捕捉那些随着她对“吞噬”力量警惕加深而开始浮现的、星核深处的记忆回响。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光影与杂音,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但随着她心念集中,尤其是当她回忆起刘彻手腕那抹黑印,以及海渊方向传来的、充满贪婪与饥饿感的冰冷意志时,识海中的星核骤然一震!
一些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
……金碧辉煌的未央宫深处,一处绝密的丹室。年轻的帝王(刘彻)面色青白,气息奄奄,躺在龙榻之上,眉宇间凝聚着不甘与对死亡的恐惧。数名身着奇装异服、气息阴森的方士环绕四周,正围绕着一枚从皇室秘库最深处取出的、布满裂痕、散出不祥暗紫色的晶石(被污染的星核碎片)举行着诡异的仪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石燃烧的怪味……
……画面跳转。帝王的身体被放入一座铭刻着复杂献祭符文的玉棺。那枚暗紫色晶石被置于其心口。方士们齐声念诵着拗口的咒文,晶石骤然爆出强烈的吸力,将周围侍立宫女、太监乃至几名低阶方士的生命力与魂魄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气流没入晶石,再转入帝王体内……帝王的脸色泛起诡异的红晕,胸口开始微弱起伏,但晶石的光芒也愈邪异……
……不知过了多久,玉棺中的帝王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眸深处,不再是属于刘彻的锐利与多疑,而是染上了一层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以及一种属于古老存在的冰冷苍茫。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新生”的躯体,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狂喜与无尽野心的弧度……“朕……回来了。这一世,星核、‘摇篮’、乃至这天下星河,都将是朕的囊中之物!”
……画面破碎,转为另一段:已经成为“刘彻”的存在,暗中查阅皇室秘藏的、关于上古星陨之地与海外仙山的零星记载。他找到了与夷洲、蓬莱相关的线索,并感应到夷洲方向有纯净的星核波动(阿娇获得星核)。一个周密的计划开始成形——他要得到那枚纯净的星核,更要找到“摇篮”,完成真正的“回归”与“吞噬”。而取代张沐,接近阿娇,是最佳途径……
记忆碎片至此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的琴弦。
阿娇猛地从内视中惊醒,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胃里一阵翻腾。
原来如此!
刘彻所谓的“重生”,根本不是什么天命所归,而是一场邪恶残忍的献祭夺舍!他以无数无辜者的生命与灵魂为祭品,激活并融合了一枚早已被“吞噬者”力量污染的星核碎片,从而获得了延续生命、甚至越凡俗的力量!但他也从此被那黑暗的“吞噬”意志所侵蚀,变成了一个追求终极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的怪物!
他接近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她纯净的星核,为了她可能找到的“摇篮”线索!所谓的深情、守护,全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甚至连这个孩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血脉为引”的钥匙!
彻骨的冰寒与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阿娇吞噬。她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褥,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才勉强抑制住那股想要立刻冲出去、与刘彻同归于尽的冲动。
不能!
现在还不能!
他不仅拥有被污染星核的力量,如今更与海渊下的黑暗信标勾结,实力莫测。贸然动手,非但报仇无望,更会害了孩子与夷洲。
必须冷静!
阿娇强迫自己深呼吸,星辉守护阵的光芒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变得更加温润平和,缓缓抚平她沸腾的心绪。
她开始飞思考从记忆碎片中获得的信息:
刘彻的力量核心是那枚被污染的星核碎片,其本质是“吞噬”,与海渊信标同源。这可能意味着,那种黑暗力量具有极强的侵蚀性与成长性。
他的最终目标是“摇篮”,一个可能蕴含着星陨文明最后希望或终极力量的所在。打开“门户”需要纯净星核之力与特定血脉(孩子)的深度共鸣。
他目前仍在伪装,说明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门户”打开的条件尚未完全满足。这给了她布局的时间。
那么,她的反击策略也需要调整:
·针对刘彻本人:溯源断魂禁必须成功!此禁不仅能断链接,更要尝试反向侵蚀、污染甚至夺取他那枚被污染星核碎片的控制权?这很危险,但或许是唯一能从根本上削弱乃至击败他的方法。星图密钥中,是否有关于净化或反制“污染”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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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孩子:星辉守护阵是基础。或许……可以尝试主动引导孩子体内的星核血脉之力,进行某种“伪装”或“内敛”,让其在需要时爆,平时则深藏不露,减少被感应和利用的风险?这需要对星图密钥和血脉之力有更精妙的掌控。
·应对巨兽与外部:巨兽的苏醒很可能与刘彻在海渊的动作,或者整个锚点网络的异常有关。除了被动防御,或许可以尝试利用完整星图密钥,与某个相对稳定、未被污染的锚点建立更深连接,获取更多信息甚至援助?乱流礁那个已经唤醒巨兽,不可行。其他地方呢?
思路逐渐清晰,但每一步都充满未知与风险。
“无采。”阿娇轻声唤道。
一直守在外间的刘无采立刻进来:“殿下?”
“两件事。”阿娇压低声音,“第一,让格物院的大师们,在确保隐匿的前提下,尝试研究‘能量污染’的特性与可能的‘净化’或‘隔绝’原理,尤其是针对那种具有吞噬、侵蚀特性的黑暗能量。可以参考……上古一些关于邪祟、阴煞之气的记载,但方向要更高远。”
刘无采虽然不解殿下为何突然要研究这个,但毫不犹豫地应下:“是。”
“第二,”阿娇目光锐利,“挑选三名最机敏、最忠诚的死士,交给他们这个。”她将三枚用星辉之力暂时封印、内含一丝星图密钥引导气息的微小玉符交给刘无采,“让他们分别秘密前往这三个方向的海域,距离夷洲约三百里即可,潜伏下来,什么都不要做,只是每日子时,以此符为引,静心感受海面与天空是否有特殊的、与星核或我们已知星骸能量同源但性质不同的微弱波动,并记录感受。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以最隐秘方式回报,不必探察原因。”
这三个方向,是阿娇根据星图密钥的隐晦指向和自身对星骸能量网络的模糊感应推测出的、可能存在其他“安静”锚点的方位。她需要找到更多未被污染和激活的节点,作为潜在的退路、信息来源甚至力量支点。
刘无采接过玉符,神色凝重:“臣明白,定选派最可靠之人。”
接下来的两日,夷洲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度过。
表面上,军民全力修复工事,救治伤员,补充物资,巡逻队严密监控着巨兽可能再次出现的海域。暗地里,数条无形的战线在同步推进:
刘无采亲自监督,“溯源断魂禁”的嵌套融合进入最后阶段,复杂的阵纹与地脉节点缓缓连接,散出一种玄奥而隐晦的波动,被星辉守护阵完美掩盖。
格物院的几位核心大师接到了关于“能量污染”研究的密令,虽感诧异,却都严谨地投入了思考,开始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与自身的知识体系中寻找线索。
三名死士带着玉符悄然离岛,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不见。
而‘张沐’(刘彻)则显得异常忙碌与“尽责”,日夜巡视防务,督促备战,与将领们商讨各种应对巨兽再次来袭的战术,表现得完全是一位忧心主君、尽职尽责的统帅。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才会抚过手腕那已变得清晰几分的黑色印记,望向阿娇寝殿的方向,眼中闪过计算与等待的光芒。
他也在等。等巨兽再次袭来,等混乱达到顶点,等阿娇不得不全力应对、心神露出破绽的那一刻,也是他手中“钥匙”共鸣最强、海渊“门户”感应最清晰的时刻。
双方都在与时间赛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最终碰撞积蓄着力量。
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愈湍急。而遥远的深空中,某些亘古存在的意志,似乎也因这片海域逐渐清晰的能量涟漪与“污染”气息,投来了漠然的一瞥。
风暴眼,正在缓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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