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绵绵孕期进入第四个月,胎象愈稳固,先前那点子晨起泛呕的娇气劲儿也彻底没有了,脸上透着股子孕中独有的温润光泽。
这边她正摸着小腹数胎动,那边老夫人已把挑稳婆、寻乳娘的事摆在了正堂的红木案上,国公府的金孙,半点马虎不得。
夏天的日头暖融融的,透过窗棂洒在描金炕几上,宋嬷嬷捧着个紫檀木匣子进来,青黛则端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紧随其后,两人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着炕边歪着的绵绵。
“老夫人,少夫人,人选都筛了三回,身家底细都让顺天府的人查得明明白白,您二位过目。”宋嬷嬷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张素笺,上头字迹工整,连稳婆娘家几亩薄田、乳娘汉子在哪当差都写得一清二楚。
她指尖点着最上头一张:“稳婆里推这位刘婆婆,京中勋贵圈里都喊她‘快手刘’,前儿英国公府的三少奶奶生双胞胎,就是她一双手接的,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娘俩都平安。”
“另一位李婆婆,是专啃难产的硬骨头,前年户部侍郎家的妾室横生,就是她守了三天三夜保下来的,性子沉稳,就是话少些。”
老夫人捏着老花镜的镜腿戴上,指腹细细摩挲着素笺边角,连一个墨点都没放过:“刘婆婆上月接的忠勇侯府姑娘,产后有没有虚?李婆婆当年处理的那个盘肠生,产妇后来身子怎么样了?”
宋嬷嬷早有准备,答得滴水不漏:“忠勇侯府的姑娘现在能吃两大碗鸡汤面,李婆婆救的那位,去年还添了个小少爷。”说着又翻到乳娘的单子,“这三位都是查过三代的,没沾过赌没碰过娼,身体康健、奶水充足的,性子也都打听过了,还算本分。”
绵绵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个绣了半只虎头的肚兜,听着老夫人连乳娘家里有没有幼崽拖累都问到了,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这些细碎的问话,都是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架着的平安符。
老夫人斟酌半晌,“啪”地合上匣子:“就这么定了,稳婆方面刘婆婆主理,李婆婆跟着,两个人搭配着,再险的关都能过。”
“乳娘就选这个赵氏,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家里人口也简单,没那么多牵绊。宋嬷嬷,你都先定下,按月给些银钱让她们预备着,临产前一个月,再接到府里附近的院子安置。”
“哎,老奴这就去安排。”宋嬷嬷应得干脆,青黛也笑着给绵绵杯子添了蜜水:“少夫人这下可放心了,有这两位稳婆在,比菩萨保佑都管用。”
这事一传开,府里上下都知道,世子夫人这胎是重中之重,越不敢怠慢,连洒扫的婆子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没过两日,陈清漪又来了,出了月子后,她走动便勤快了些。
进门就拍着她的手笑:“绵绵,到时候稳婆的话要听,但自己心里也得有主意。我那会儿,刘婆婆也来看过,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乳娘更是要紧,性子好比奶水足还重要,要寻那耐心细致的才好。”
绵绵认真记下,笑得眉眼弯弯:“有祖母和宋嬷嬷替我张罗,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就着育儿经絮絮叨叨,陈清漪说起自家儿子夜里蹬被子、吃着奶就睡着的趣事,逗得绵绵直笑,手不自觉地轻轻拍着小腹,对未来既期待又有些小小的紧张。
内院温情脉脉,外间的风浪却已起了涟漪。卫珩故意让影字令的风声漏出去,没几日就钓出了动静。
墨玄现,之前那几波打听消息的人中,有一伙人行动最为积极,目标也最为明确。他们似乎对令牌的形制、材质,尤其是与静安侯府的关联极为感兴趣。
“世子,这伙人行事极为谨慎,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的人几次都差点跟丢。他们最后接触的人……指向了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姓钱。”墨玄禀报道。
“钱御史?”卫珩卫珩正摩挲着一枚墨玉棋子,闻言指尖一顿,在脑中快过滤着此人的信息,似乎并非七星会名单上的人,但都察院地位特殊,风闻奏事,若被其利用,倒也麻烦。
“看来,这影字令果然牵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卫珩沉吟道,“暂时不要惊动他们,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想做什么。重点查这个钱御史,与光禄寺林府,或者已知的静安侯旧部,有无关联。”
话音刚落,窗外便飞来一只信鸽,脚上系着个极小的竹管。卫珩展开信纸,不过寥寥数语,却让他眼中精光一闪——是长公主府的消息。
消息依旧简短,却至关重要:“七星会名单已有眉目,牵扯兵部及都察院数人。陛下之意,放长线,钓大鱼。令牌可适度示人,引蛇出洞,然需掌控分寸,勿使其真正聚合力量。”
这消息让卫珩精神一振!长公主果然手段通天,竟然这么快就摸到了七星会的边,而且得到了陛下的明确指示——不仅要打掉田庄的私兵,更要揪出朝中的内应!
“掌控分寸……”卫珩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这意味着,他可以利用令牌吸引对方,但不能让那些分散的影刃旧部真的重新集结起来,形成战斗力。这其中的火候,需要精准拿捏。
他立刻调整了策略,吩咐墨玄:“让我们的人,在散布消息时,可以不经意地透露,持有令牌者似乎对当年静安侯府的部分旧部有所不满,意在清理门户,而非整合力量。”
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意在分化潜在的影刃成员,让那些心中有鬼、或者别有用心的人主动跳出来,而让那些或许只是心存旧主、并无反意的旧部产生疑虑和观望。
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烛火摇曳,卫珩独自在书房中推演着各种可能。
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一边要引出敌人,一边要防止局势失控。手中的影字令既是诱饵,也可能成为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走到内室门口,他却顿住了脚步。灯下,绵绵正低头缝着肚兜,银线在她指尖翻飞,宋嬷嬷端着安神汤站在一旁,轻声嘱咐着“慢点缝,别伤了眼睛”,那画面柔和得像一幅水墨画。
这温馨的画面如同定海神针,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卫珩轻轻吸了口气,眼底的锐利化作温柔。不管外面风多大浪多急,他都得守住这份安宁。为了绵绵,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这一府的人。
鱼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等待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按捺不住,自己钻出洞来。而他,已张好了网,准备好了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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