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尚有三日才结束,长安城还沉浸在新年的慵懒与余庆之中,
一声沉闷鼓声,撕裂了这份平静——
“咚——咚——咚——”
登闻鼓!
一鼓响,百官惊!
这设于宫门之外的登闻鼓,非有奇冤巨枉、走投无路者不得敲击。
鼓声一响,直达天听,意味着必有震动朝野的大案要案生。
一时间,无论是仍在宴饮的官员,还是闭门休憩的重臣,皆被这鼓声惊动,纷纷遣人打探。
很快,消息传开,击鼓者乃福州人士,状告福州沿海某地镇将,胆大包天,剿寇不成,反残杀沿海渔村无辜村民,而后割取级,冒充来袭的倭人,以此向朝廷虚报战功,冒领封赏。
状子曾在当地县、州各级衙门递过,却均如石沉大海,或被强行压下,告状人屡遭威胁,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千里迢迢奔赴京城,拼死敲响了这登闻鼓。
杀良冒功、各级官府包庇……桩桩件件,皆是触及朝廷底线,足以引官场地震的重罪。
此事一出,福州刺史陈淮当其冲,治下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丑事,
他一个“失察”乃至“纵容”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朝堂之上,弹劾陈淮的奏章瞬间如雪片般飞向中书省。
按照常理,此等大案,要么由御史台牵头,要么直接派遣三司精干力量前往福州彻查。
沈箐作为并无具体司法权的翰林供奉,本应与此事毫无瓜葛,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堂之上为如何处置,派谁去查争论不休之时,
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提议,被某位官员抛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福州此案,牵连甚广,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寻常查案恐难触及根本。
姚州云川县令沈章,此前于边陲之地,便能从一地方豪强入手,抽丝剥茧,
最终破获私造兵器、通敌西戎之惊天大案,
其洞察力、魄力与办案能力,可见一斑。
而今福州之事,亦需此等敢于任事、不畏强权之干吏。”
那官员声音激昂,“况且,倭人侵扰,与西戎为患,皆为边患。
沈县令既有缉拿西戎探子之经验,何不调其前往福州,主持查办此案,
顺道清剿沿海倭患,擒拿倭人探子?此乃人尽其才,一举两得之策。”
此言一出,满朝先是寂静,随即哗然。
让一个在内陆西南边陲任职的县令,跨越数千里,去查东南沿海的杀良冒功案?
还要让她去抓来去如风、水性精熟的倭人?
这提议听起来何其荒谬。
沈箐在翰林院值守处听闻此议,胸口一阵堵闷,气极反笑。
这些人……!
倭人与周人相貌迥异,言语不通,踪迹难寻,剿倭乃是水师、沿海驻军之责,何时轮到一个内陆县令越俎代庖?
这分明是见不得章儿在云川做出政绩,又或是想借此事将章儿调离经营已久的云川,扔到一个完全陌生又危机四伏的泥潭之中。
兴许,还想借此将她拖入福州这潭浑水,与陈淮正面冲突,无论成败,这些人皆可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