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漂浮。
先恢复的是听觉。模糊的、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医疗仪器在运作。
然后是嗅觉,消毒水干净却冰冷的气息钻入鼻腔,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清冽松香气味,这味道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北海狸猫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先是朦胧的白光,过了好几秒钟,视野才逐渐清晰。
陌生的天花板,纯白色,简洁到近乎冰冷。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打量着四周——
一间布置得相当舒适、甚至称得上豪华的病房,但毫无疑问,这里是医院。
窗外是陌生的异国街景,阳光明媚。
我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问题如同冰水,瞬间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被最浓重的雾气笼罩,任何试图回想过去的行为,都只带来一阵阵空洞的回响和隐隐的抽痛。
恐慌,如同细密的藤蔓,开始缠绕心脏。
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现身体虚弱得厉害,四肢沉甸甸的,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气质非凡的女性。棕色的长如同瀑布般垂落,衬得她肤色愈白皙。
她的面容极其俊美,线条清晰而优雅,一双深邃的紫眸此刻正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但在看到她醒来时,那眸中瞬间迸出的、如同星辰被点亮般的惊喜与如释重负,是如此真切而强烈。
这个女人……好漂亮……是谁?
狸猫怔怔地看着她走近,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很熟悉,非常重要,那种安心感就是来源于她,可偏偏,脑子里关于她的一切,都是空白。
鲁道夫象征快步走到床边,几乎是立刻就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检查她的状况。
但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因为她对上了那双金色眼眸——
那双平日里盛满了依赖、爱恋、狡黠或斗志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块未经雕琢的琥珀,纯净,却也空洞,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却没有任何与之对应的情感。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鲁道夫的呼吸微微一滞。
“狸猫?”她试探性地呼唤,声音因为紧张和小心翼翼而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狸猫……是在叫我吗?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关于身体的问题,而是带着纯粹的困惑,轻声反问。
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有些干涩:“你……是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完全陌生的、带着疏离感的疑问,鲁道夫还是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穿过胸腔。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床上虚弱的小猫齐平。
尽量用最柔和、最不具有压迫感的语气说道:“我是鲁道夫象征。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狸猫努力地思索着,眉头微微蹙起。
很重要的人……会是什么人呢?亲人?朋友?看着对方那无比关切、甚至带着某种深刻情感的眼神。
一个基于当前身体状况和对方成熟气质而产生的、荒谬却又似乎合理的念头,如同气泡般从她混乱的思维中冒了出来。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然后,带着点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的求证语气,轻声问道:
“重……要的人?”她顿了顿,金色的眼眸眨了眨,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难道……你是我……妈妈?呃……年轻的妈妈?”
“……”
一瞬间,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鲁道夫象征那总是波澜不惊,威严的俊美脸庞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堪称精彩的僵硬表情。
紫眸罕见地睁大了一丝,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荒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痛又好笑的复杂情绪。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