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主教看着他憋着一副乖巧模样,心中忍不住暗笑。可一想到他还没痊愈的感冒,神情又多了几分关切。
推门而入时,他一眼就看见桌上的黄桃罐头,和一旁整整齐齐摆好的饼干,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桃子本就是贵族庄园才种得起的水果,若还想要在冬天能吃到……
简直是拿命换疗效。
他眼神微微一亮,脚步也轻了些,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舒栎怎么可能敢信西医放血?
他自己照做,结果只做出了红酒蛋花汤。
他坐得端正,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表现得太贪吃。
雨果主教立刻眉开眼笑:“真乖。”
他轻咳了几声,哑着声音说道:“雷蒙……”
舒栎答得干脆:“不想。”
不过更多的是,舒栎不信西方放血治疗。
莱顿神父听到“阿利斯神父”几个字眼瞬间就愣住了,感觉脑袋突然被人猛敲了一记,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按道理说,雷蒙自然是不会被花花世界或者什么新奇玩意吸引。可就是因为他知道他们的阿利斯神父性格很节俭,要是听说能花一银币治病,肯定不愿意多花钱的。
雨果主教觉得自己还能再干20年!
他心里肯定得很:阿利斯神父果然离不开他。
舒栎和雷蒙面面相觑:“……”
更别说,尽管车上的人衣着朴素,却有种与生俱来的清冷,像是雪山上的风,干净得不近人情。雪光映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愈发冷淡隽秀,几乎让人不敢靠近。
因为眼前很快就有虚影一晃,还不等定睛一看,雨果主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哪是什么“我们”?
没等西缅神父回应,雷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到名字的纳西半个身子都立了起来,“……”
舒栎无奈,只好乖乖张嘴。可他只愿意吃一口。
那酒看上去像豆浆,细腻浓厚,没有一点蛋絮,还加了肉桂粉。
舒栎认得那味道——苹果派里的香料。但他也知道,在中世纪,肉桂是医生的常用药材。
“来,快吃吃你说的黄桃。”
这话刚落下来,雨果主教眉头微垂,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自怜自哀道:“想我孤零零一辈子,身边没个亲人。好不容易碰上个投缘的,还能让我照顾的人,想借机享受亲情般的温暖,你却如此狠心地拒绝了我的照顾……”
不过,西缅神父看着他说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光,不由得觉得他实在太可爱了。
每年冬天感冒的时候,他总会固定吃上一次黄桃罐头。
他还记得最典型的例子: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得了喉炎,一天被放了3200毫升血。要知道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性的血量就只有4500~4800毫升,超过1200毫升,就是致死量了。
那简直就是奢侈品。
他怕雷蒙以后被这放血疗法的风气给蛊住了,偶尔也去放血,“这放血治疗不是随便能使用的,也不安全。你平常时候也不要跟着去做这件事,知道吗?”
“你是病人,我喂你。这样方便些。”
他听到有人在质疑放血疗法,反而产生了兴趣。
仔细一想,阿利斯神父其实还没满十九岁,刚成年没多久。平日里虽然总是沉稳又可靠,一丝不苟,但只要遇到喜欢的食物,那份难掩的孩子气就会悄悄溢出来。
舒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似乎很不高兴被说成吓人了,不高兴地用头在舒栎的怀里拱了拱,还要咬一口舒栎的袖子后。可它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乖乖地缩回去,贴着舒栎撒娇,还把肚皮翻出来,要他帮忙揉揉。
“其实感冒的时候,吃黄桃是最好的。”
语气低落得像在控诉命运对他的刻薄和无情。
他还记得,大学时认识的东北同学总会教他:“感冒了?吃黄桃罐头最好了。”
舒栎当然知道黄桃没什么真正的药用价值,顶多算是心理安慰。可自从那次吃过之后,他就记住了那种甜滋滋的味道。
雨果主教用小金勺舀起一块黄桃,递到舒栎面前,又说道:“你不是想治感冒吗?”
这话让西缅神父时常觉得,舒栎真的像贵族家的小少爷。
舒栎的目光一下子被勾过去,刚想伸手接过来金勺子,却被雨果主教一把拦下。
可还没有等掏钱,雷蒙怕冷风窜进车厢内,只隔着毡布帘,就谨慎地说道:“阿利斯大人,药店学徒说感冒只要放一下血就好了。说什么放血疗法是最流行最有效的治疗了,问你们要不要试一下?只需要一银币就可以,如果是要买药剂的话,就要花五银币才能买。”
后来他们启程前往司丹市,还特意买了一些感冒药。结果一路上就喝完了。
然而两个人也不是聊什么主教选拔的大事,而是聊吃食。
剩下的,都交给爷爷。
哪怕只是路过,也很难不回头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