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原本定格的烟尘失控一般簌簌掉落,打在散开的白衣与金饰上,其实很悦耳,像是落雨声,但已经无人抬手将它们拍去。
尘埃落尽之时,又有另一队密教修士赶到,他们不敢多看此处的战况,只急忙翻找陈老的身影,最后在一个废墟角落处寻到了人。
“陈老,您没事吧?”
陈老瘫倒在地,不再开口,只是不停地喘息,像一口老败的风箱,只有漏风的残破声响。
他们的身体实在太孱弱,被如此多的碎石压下,早已断裂数处,但他此时却是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是畅快。
他颤抖着手指向如霰,笑道:“我赢了,到底还是我赢了!把他带回去,一切按照计划来!”
……
翌日,天气晴好的秘境中出现一道紫色身影。
在众多密教修士的弯身行礼中,毕笙匆匆从中走过,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位背着巨剑的修士。
“搬山,昨日到底发生什么?短短一夜之间,这里一片狼藉,要是误了婚宴一事,不论是谁,我定不会放过!”
那修士带着草帽,穿着草鞋,面色十分沉稳,看起来不像修士,倒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庄稼汉。
他虽跟在毕笙身后,但也不愿多说,只指向另一处:“我昨晚睡了很久,前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齐晨和卓绝一直都醒着,他们知道。”
毕笙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那二人正坐在一张漆木桌旁,一人剪喜字,一人修木偶,偶尔低声说上什么,看起来倒是十分融洽。
她走上前去,在二人准备起身行礼时,率先摆手:“虚礼就免了,昨晚是怎么回事?”
齐晨抬眸看去,耸了耸肩:“陈老昨日带了一个人回来,他们走的是另外的密径,直接就到主山去了,来人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应当是陈老出手,就成了这样。”
卓绝坐在一旁,笑吟吟道:“圣女大人,这一处秘境可是陈老的领地,若是真误了时辰,我们要如何不放过他?”
齐晨笑了一声,并不是开怀,却也不像讽刺,只是觉得好笑。
毕笙垂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口反问:“别的先不提,这几日要你做的偶人,都完工了吗?”
“都在偏房里。”他笑道,“倒是不知,圣女什么时候生出了参加婚宴的兴致?”
不止是他,齐晨、搬山、角落处避暑的伏音,一时全都看了过来。
毕笙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冷冷看去,最后视线落到上方的屋顶,看向那位新加入的九剑。
“在你们加入的时候就说过,九剑与普通修士不同,你们与道主有缘,故而不需要攒功绩,也可以达成那件事,但代价就是全然为道主所用,不问因果,不问对错。”
齐晨沉吟一声,手中剪动的囍字已经变成两个纸人,正叮铃桄榔地打起来。
他道:“那么婚宴一事,是你的意思,还是道主的意思?”
毕笙冷笑一声,拂袖离去:“我与道主绝无意见相左之时,道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旁的不用你们操心。”
见人离去,齐晨把剪子一甩,柔美的面上显出一抹沉郁与急躁:“寒症肆虐越发厉害,这样的关键时日,不能在家中陪妻子,却要来这里为他人剪窗花!”
伏音同样面沉如水,但他的目光却与其与几人不同,他没有打量这处婚宴,而是紧紧看向半空中的某一处。
卓绝,也就是蓟常英,他扶正面具,放下纂刀,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缓声道。
“是啊,怎么会来此参加他们的婚宴。”
……
裹着大氅,睡得正沉的谷雨忽然被人推醒,他猛然睁开眼,锋锐的目光向一旁看去,恰巧对上林斐然警惕的视线。
她竖指在唇,示意他噤声,随后指了指上空。
他仰头看去,几道流光正从远处而来,速度极快。
他轻声道:“这些修士……”
林斐然见他转醒,便站起身,动了动肩颈和手腕:“我认得,那几位都是道和宫的长老。”
谷雨双眼一亮,立即爬起身来:“定然是往峰顶去的,快走!”
二人没有惊动其余瀛州城百姓,又不好御器现身,便由林斐然穿过林木与山石,率先于下方追逐,谷雨则顺着她的痕迹而去。
林斐然早就去过那峰顶许多次,她隐蔽身形,在林间与峭壁中穿梭上行,竟然比那几位长老早一步到达。
峰顶处没有什么林木,难以遮掩身形,她也不敢靠得太近,便贴在崖壁上,只露出一双眼远远看去。
此次来的长**有五位,都是她十分熟悉的师长,与张春和的关系极为亲近,他们穿着各式道袍,看起来都是由顶好的料子裁成,眼角眉梢也都带着喜意。
几人一边谈论着“为何将婚宴定在此处”“婚事太过突然”“首座终于想开了”之类的话,一边取出玉令,在某一个地方站定,信手一划——
一道泛着金光的裂隙打开,露出其中的艳阳与青木。
几位长老感慨着大手笔后,便都聚在裂隙前,他们做事早已习惯不急不缓,也颇讲些虚礼,各自谦让一番,这才按照位次轮入。
林斐然早就在旁虎视眈眈,她甚至盯好了时机,等到最后一位长老即将踏入时,她猛然翻身而起,如一道电光在峰顶闪过,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贴上了最后一位长老的后背。
诡异的呼吸吹过脖颈,长老疑惑转头看去,除了一抹被猛然弹出,在雪堆里滚了几圈才才爬起来的黑影之外,再无其他。
他觉得那个身影熟悉,还欲再看时,秘境的裂隙已经合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