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盘腿悬于半空,解释道:“你先前换了新灵脉,顺势破境,后来又如此动用灵暴,身体虚耗实在太大,再加上一时无法适应,所以现在……
你的灵脉暂时用不了,需得再修养一段时日,没了灵力,阴阳鱼会一直沉睡。”
林斐然闭目缓了缓,思索片刻,又抬起手比了个动作,是雨落的样子。
谢看花道:“你是说,找雨落城主?我们也想过,但是谷雨这人其实颇为孤僻,不爱与人来往,行踪成谜,世间落雨如此之多,我们无法寻到入内的门。”
不过做了这几个动作,林斐然已经浮起一点虚汗,但她还是动了动喉口,极为微弱地开口。
“我知道入城的方法,劳烦诸位前辈将消息传过去。”
如今局势紧张,自然也不可能让这些前辈为了她的儿女私事奔波,能够联络到谷雨,便已经足够。
其余人看着她的面色,既疼惜又觉歉疚。
林斐然尚且还在剑灵的怀中,片刻后,剑灵按上她的额头,声音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轻松:“师祖,她的身子当真只是太过虚耗,没有其他问题吗?”
师祖看向剑灵,微微一叹:“当真,不要小看天地灵脉,这样的灵宝若是融入体内,便如同新芽入泥,有重塑生发之奇效。
那一箭虽然正中心口,但彼时正值灵脉与她相融的契机,并不致命。
她如今无法动用灵力,是因为灵脉还未完全同她融合,再等一段时间便好。”
剑灵没再开口,只抬手擦去她额角的汗,师祖却旋身落地,让林斐然将入城的法印演示出后,看向谢看花。
“谢道友,你是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入城传信之事便交由你,来去顶多一刻钟,劳烦你将此事告知谷雨。”
谢看花那张面瘫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澜,他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林斐然:“安心养伤,走了。”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消失原地,动作之利落干脆,令人咋舌。
张思我还想上前说些什么,便见师祖又转身看向他们几人:“斐然刚醒,这么多人围着,她要一一回应也耗费心力,诸位不如先出去,我同她单独聊聊,等她好些了你们再来叙旧,如何?”
师祖已经发话,其余人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让林斐然好好修养后便推门离去。
“有人去寻如霰,你也不必为此心焦了。”
师祖又回到林斐然身前,见她如此虚弱,温雅的面上露出半点不忍,便结印捻诀,将指尖凝聚的一缕金光点入她的眉心。
片刻后,林斐然的面色好了不少,紧绷的喉嗓也逐渐恢复,师祖的轮廓却淡了两分,只是屋内雪光明亮,这点淡去的辉光便难以察觉。
他缓了缓,才温声道:“在很久以前,我们在朝圣谷一同谋划时,从未想过担起这一切的会是你这样一个年纪的孩子。”
林斐然动了动身体,剑灵立即配合,好让她靠得更舒适。
她出声道:“师祖,以前说的‘看见’,其实不只是看见寰宇、看见伏草,还有天空中的那道裂痕,对吗?”
师祖静静看她,神色中并无意外:“你终于看到它了。”
林斐然颔首,目光有些飘渺,她回忆起自己破境及濒死之际,看到的那道深刻而幽黑的裂痕,以及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的气机。
“我看见的那道裂痕,就是你们所说的天裂?”
“是。”
林斐然又问:“我记得在最后一刻,那一方天罚之物被我毁去,如此算是补天裂吗?”
师祖扬起一抹笑意,看起来却不像是开心,但也不像遗憾,他抬手一挥,头顶瓦甍便有序掀开,形成一个六角圆形,恰巧露出那一片漆黑的天幕,以及那一道更为深刻的裂痕。
他盘坐在旁,同林斐然一起仰头看去:“裂痕犹如深根,那一根冰柱便是从中长出的枝干,虽然未能除根,但能够斩断枝干,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他垂眸看向林斐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斐然默然片刻,只是凝望着那片幽深的夜空,忽而道:“……我没有阻止成功,夜色仍旧侵吞了白昼吗?”
师祖站起身,挥手拂开飘扬而下的夜雪,声音中带有令人心安的缓和与镇定。
“斐然,所有的事,不是做了就一定会成功,但只要尽力做了……”
他莞尔一笑,抬手搭上林斐然的肩,在剑灵的咋舌惊呼中,带着她旋身登上屋脊,一同眺望远方。
“就一定会留下结果。”
整片天幕几乎都被黑夜占据,既无月色,也无星光,沉压压的,令人心悸,但在天际的最东方,却有一道如同长剑划过的裂痕,像是天堑一般横亘其中。
那道裂痕同样深刻,却极为锐利地划破浓重的夜色,露出其后熔融的日色,于是一片灿烈的金光从中透出,驱散黑暗,为此方世界带来一抹光亮。
那道剑痕镌刻在东,另一道天裂却横贯在西,如此东西对立,明暗有别,恰恰为这被阴翳笼罩的世界放出一点足够醒目、足够震撼的光彩。
师祖道:“哪怕留下的只是一点平日里无人在意的曦光,但在某些时刻——比如此时,它就是希望。”
林斐然望向那抹洒下的光亮,目光缓和不少。
剑灵撑伞上前,为她遮去飘来的夜雪,扶着她,继续道:“在你毁去那方冰柱后,毕笙十分焦急地去修补,张思我他们也不得不前去阻止。
一场混战后,冰柱未能修复,但布满天际的冰棱也未能顷刻散去,它带着夜色继续向东而去,途中崩碎不少,最后停在那里,如今看来,至少没有余力再蔓延。”
林斐然眼中的世界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她能够看到在夜色之下,那一道道像天空涌去的气机,如今冰柱被毁,气机比之前清淡了许多。
若不是先前请谷雨卜生死卦时曾看到过,她此时或许也认不出这些是什么。
但知晓这些是奔涌而去的气机后,林斐然心中像是突然明白什么。
“师祖,我心中原本一直有个疑问,但现在,似乎有了答案,这些被抽走的气机,便是寒症的由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