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明白了什么:“如果与你的咒言有关,那便不必说了,师兄,看信罢。”
蓟常英的沉默其实也是另一种回答,见到他的这番犹豫,林斐然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猜想的方向无误。
她抬手结印,以约定好的印记解开信上秘法,混沌的字迹逐渐清晰,三人看去。
【斐然吾友,见字如晤。
日前收到你的来信,关怀切切,倒是令在下赧然。请勿挂怀,在下虽然才醒转不久,但得师长同门照顾,如今已无大碍。
关于轮转珠异样之事,我其实也正想告知,可惜此前一直没有机会。
先前被毕笙等人软禁之时,她其实每日都会来看一眼,并不是看我,而是看在**内的轮转珠,托她的福,我也得以窥见一二。
说来十分惊奇,不知斐然可还记得,当初在洛阳皇宫中,你我不小心撞见父皇夺舍时,曾见过那枚轮转珠的模样。
并不是一个圆润的珠子,反而十分崎岖,带着一些突奇怪的凸起与凹陷。】
读到这里时,林斐然顿了顿,又结下另一个法印,下方那道墨痕中当即浮现道道纹路,随后墨色褪去,显出一张画得极为逼真的珠子。
青碧色,十分剔透,如信中所述那般凹凸不平,难辨其状,正是她记忆中的那颗。
沈期修的是妙笔道,绘出一枚珠子自然不在话下。
【这颗珠子虽然形状怪异,很像路边随手捡的石头,但你我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软禁之时,毕笙日日都来我身上结印察看,喂我吃些东西,久而久之,我也看到了这颗珠子的变化。】
墨色中的轮转珠开始变动,珠子轮廓上突起的、类似小角的地方开始变化,起初只是短短的、不甚明显的一点凹凸起伏。
渐渐的,凹陷开始加深,于是这几个小小的、突起的角,便也变得细长起来,就像几个伸长的触手。
而轮转珠的其他地方也开始变化,就在这些突起的左方,那里原本是一些凌乱凹凸的线条,但渐渐的,它们开始变得规整。
上面凹陷两条,中间凹陷两条,下方凹陷两条。
乍一看就像八卦中的乾卦分裂,变为断开的坤卦,如此乾坤易形后,随着时间增长,这些凹陷开始微小调整。
上方两条拉长,一点点弯出弧度。
中间两条开始颤动,线条之下明显有什么在蠕动,它想要突破这条线,从中爆出,于是在一某刻将这两条线撑得圆鼓鼓的,甚至凸了出来。
那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场景。
就像一颗果肉不断从内部冲挤、挣扎的葡萄,果皮勉力将其束缚住,发出一点不堪重负的声响,但在某一刻,果皮再撑不住,丰腻的肉猛然冲出、爆开,开始不停转动!
这条线也被从中破开,分开上下,而线条两端又始终连在一处,用这点微弱的力道,将这转动的圆珠禁锢在线条之中。
下方那条从中内陷,没有其他移动,只是不停内陷。
【这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日子,起初,我只以为是一颗宝珠,但随着时间流逝,它就这么存在我的体内,开始一点点异变。
原本核桃大小的珠子,逐渐长到一拳。
它的轮廓也越发清晰,那些伸出的、凹凸不平的角,总共有四个,它们渐渐变得细长,向不同方向伸展,然后,末端也开始出现一样的凹凸变化,如此层层裂去,竟在某一刻定型——化成双手、双腿、双足。
那些凌乱的线条也变得规整,成了眉、眼、鼻、口。
实在太过骇人……
我就这样看着它在我体内化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孩,虽然有些细处不对,但它的确成了人形。”
看到此处,下方轮转珠的变化也渐渐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如同玉雕一般、双手握于胸前的婴孩模样。
【说来惭愧,在它成型之时,我惊吓得几乎要失语,毕笙却将我制住,以一种奇特的法印,将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送入我的灵台,后来,这颗珠子稳定下来,再没有其他变化。
……斐然,这颗珠子可谓是他们费尽气力而得,定然十分重要,如今却被他们夺走,不知要做些什么邪术。
我如今帮不上什么,但师长说了,若你有什么紧要之事缺了帮手,尽可写信来此,太学府必不推辞。
能得知你并未故去,如今安然,心中已是欣喜……
世上之大事,不过生死二字,望珍重,望平安。】
蓟常英看着图上的宝珠,一时缄默,如霰打量片刻,道:“难道他们所谓的诞辰,其实当真是在庆贺诞生?”
林斐然垂目:“应当是。”
她抬手抚过画上宝珠,眉心不由一跳,心中已是将所思所想串在一处。
她想,如此便都说得通了。
道主与自己的三个赌约中,除却天地灵脉与众人性命之外,还有一个不甚起眼,被她忽略已久的宝物,轮转珠。
她一直都在思考,毕笙他们寻的这些宝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却百思不得其解。
天地灵脉、气机、轮转珠,三物联系一处,她心中生出无数个猜想,只因为这枚珠子实在太过神秘,且没有露出异处,才迟迟无法下定论,
直到不久之前,她忽然被这“诞辰”一事提点,心中众多猜想顿时凝合,隐隐汇成一个,可她依旧不敢笃定。
无人知晓这颗珠子的来历,就连师祖与众位圣人都从未听闻,林斐然更倾向于这是他们自己创造出的灵宝,而沈期是唯一一个与这灵宝朝夕相处之人,所以在心中所有推测之后,她立即给他去信。
沈期亦不负所托,带来了极为关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