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楼厌决定死也要死明白,一直顾不上衡弃春让他“噤声”的命令,问,“师伯说什么了?”
没有回音。
衡弃春仍在盯着那本“门规”发呆,既没有答他的问题,也没有斥责了破了“噤声”的规矩。
那看来是真的了。
他真的打算处死本座。
楼厌一时背水一战的心都有了,挪动着膝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奈何他实在是跪了太久,刚一起身就又是一个踉跄——直直地朝着衡弃春的腿扑过去。
狼狡黠在能屈能伸,他忽然改了主意,就着这样的姿势按住衡弃春的膝盖,泫然欲泣道:“是要杀我吗?”
衡弃春垂眸看向伏在自己腿前的狼崽子。
明明是那样狠戾的一副五官,可摆出那种楚楚可怜的神色时又让人格外觉得人畜无害。
衡弃春怔了怔。
他竟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包庇念头,想要像南隅山一样,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伸手敲了一下小狼的额头,轻斥一声,“还不过来抄书。”
楼厌满腹疑惑地看过去,正看到那本“门规”的书脊上写着三个大字。
——《天机录》。
楼厌:“?”——
作者有话说:大家觉得师尊会乖乖抄书嘛[狗头叼玫瑰]
第34章执君手自录不可以光着出门。
楼厌越发肯定自己上当了。
被关在这间神殿里半月有余,每日除了抄书就是抄书,手指被笔杆磨出了厚厚的茧,膝盖跪得又肿又疼。
偏偏衡弃春还不许他动用灵力。
楼厌抄满一张纸,忍不住跪坐下来揉手腕,转头又看着那还剩八十多遍的书望洋兴叹。
墨迹未干,泛着莲香的墨气充斥鼻尖,使他的思绪不由得飞远。
刚化成人形那会儿每天都在犯错,不是咬坏了衡弃春的东西就是和甪端门的灵兽打架,甚至有一次还想尝试不穿衣服下山溜达——被衡弃春抓回来一通好打,打完了再被扔到桌前抄“不可以光着出门”。
一直到前不久南隅山罚他抄《通冥志》,他其实一直都在抄书。
但那些书都是薄薄的一本儿,即便被罚一百遍也很快就能抄完。
不像《天机录》,像一本天书。
楼厌骂骂咧咧地又提笔写了几个字,很快就败下阵来,肩膀到手腕酸成一片,实在抄不动了。
他不禁开始思考这桩祸事的源头——定然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要怪就怪当年编写《天机录》的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写这么厚一本书,难道他当时就没有料到后事会有人拿它来罚弟子抄书么……
等一下。
楼厌捏胳膊的动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编《天机录》的那个人好像是他的祖师爷。
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应该听不见徒孙的腹诽吧。
楼厌转念又想,那这事儿就该怪他师尊。
明明可以捅他一剑给他一个痛快,却非要用这种磨人的手段罚他,简直不顾狼的死活。
楼厌只觉万分后悔。
他自己想得出神,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被衡弃春的声音打断思绪时明显一呆。
只见他师尊已经跪坐在对面的那张莲花蒲团上,将他抄好的那一摞拿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眉心越收越紧。
前十遍还算看得过去,越往后看就越没法入眼。
“哐”一声,衡弃春将那一整摞宣纸摔到楼厌面前,语气含着斥责,“怎么把字写成这样!”
楼厌大气儿都不敢出地往那摞纸上瞥了一眼。
最上面一张的墨迹还没干透,枣仁儿大小的蝇头小字笔画扭曲,墨迹粘连在一起,有几个字甚至还糊成了一片。
的确是很难入眼的。
可这真的能怪他吗?
楼厌握住自己那条酸疼的胳膊,忍不住低下头去。作为一头被弃养的野狼,能够认全人界的复杂的文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自认为自己这样的书法水准已经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如果拿给狼族的同胞一同品鉴,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众人膜拜的对象。
但衡弃春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楼厌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到他师尊已经从蒲团上起身,手里拿了块板子似的东西,绕过他站到了他的身后。
楼厌一凛,浑身的毛都突兀地炸起来。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