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人得见的罗帐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重生,如草木拔节,春笋破土而出。
楼厌不知为何衡弃春忽然不再挣扎了,想是已经到了力竭的时候,他虽然不够尽兴,但还是伏在衡弃春身上,伸手撵了撵被他咬破的其中一处。
感受到衡弃春清晰的颤抖,楼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弓着脖子抬头看衡弃春,黏糊糊地唤:“师……”
一字未完,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沉地再也抬不起来,挣扎了片刻,最终一头栽进了衡弃春怀里。
衡弃春收回正掐着昏睡诀的手,用早已酸胀不堪的手臂托住楼厌的脑袋,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
“轰隆”一声。
天色陡暗,阴沉已久的天边竟直直地落下一道惊雷。
衡弃春脸上的潮红已经随着这一声雷响逐渐变得惨白。
他抬手捡起床脚的被子给楼厌盖上,未作停留,径直起身穿戴整齐,推门朝着一天雨幕而去。
几乎是殿门开合的一瞬间,他又脚步匆忙地折返回来,像是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并没有遗落什么东西。
他只是站回到床前,注视着楼厌因昏睡诀而不省人事的侧脸,忽然俯身,在他的额上印下重重一吻。
成为一个无声的应允。
第100章忽梦两百年他们一同死在了那个冬天。……
楼厌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不知为什么,他竟梦到了自己上一世临死之前的画面。
比那些画面最先传来的,是耳边一声来自小野狼的呜咽。
他很快想起自己在做什么。
神霄宫的玉砖地面透着几分凉意,他盘腿坐着,手中的魔剑在迈进此处的那一刻就开始生锈断裂,被他嫌弃地随手一掷,与地面相撞时发出“当啷”一声锐响。
楼厌没有再理会。
他很累。
刚刚率领九冥幽司界屠戮了整个仙山,手刃了自己的同门和师伯,又将天台池那群惹人厌烦的鲛鱼炖成了一锅腥汤。
屠神、灭仙、弃妖。
神霄宫里只剩他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人界最后一位真神,他的师尊,衡弃春。
“嗷呜——”
那头狼还在叫。
楼厌被吵得闭了闭眼,忽然撩开染上满身污血的衣袍,倾身看向结界之后的那座莲台。
衡弃春就坐在那里。
那双眸子紧紧阖着,灵力运转之间牵动起紧蹙的眉心,脸色白得像是拂盖了一头碎雪。
一身浅色神袍被血染透,黑色长发随意地从后肩垂落下来,露出单薄的脊背、以及那片剧烈起伏的前胸。
他单手掐诀,另一只手拢着一头呜鸣不已的小野狼。
很瘦小的狼崽,眼睛乌黑明亮,灰黑色的蜷毛,正随着他的呜咽微微颤抖,气息已经变得很弱。
那是衡弃春用神力豢养的灵宠,也是楼厌的原身。
“想不到你竟然还养着它。”楼厌开口,声音微微发哑,透着狠厉偏执。
他眯起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想到某种可能,歪头问:“是想在临死之前,用它来要挟本座吗?”
衡弃春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仍然闭着,只有指尖那道莲花诀越掐越紧,灵力破闸一般四散开来。
灵气激荡,血迹像一条蜿蜒的细蛇,顺着他的嘴角蜿蜒地流下来。
空气中猛地多了一抹莲香。
楼厌敏锐地皱了一下鼻子,顺着香气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衡弃春坐下的那尊莲台颜色暗淡,琉璃一样的花瓣正在逐渐枯萎。
直觉告诉楼厌,他的神泽似乎在溃散。
看来不是要挟。
他的师尊在四散修为,死都不愿让他染指,却仍不肯舍弃那只幼小的狼崽。
他想把灵气渡给小狼。
意识到这一点的楼厌脸色变了变,霍然起身,隔着衡弃春布下的结界朝他伸手。
“把它给我——”楼厌露出口腔内的一颗犬齿,厉声道,“把它还给我!!”
已是强弩之末的结界被魔气冲击,光泽消失了一瞬,随即像一块巨大的冰面,先是出现裂缝,继而由中心一点四散裂开。
“哗——”
由神力布下的结界彻底碎裂。
衡弃春躬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一张含春带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