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两辈子,他从未有过哪一刻像如今这样无助。
泛着莲花香气的神泽将他紧紧束缚住,楼厌张了张嘴,喉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冷风凄雨敲击在面颊上,一时模糊了视线,耳边只剩周围人的惊呼声。
“劫雷降下了!”
“看,那是……那是神尊!”
楼厌竭力看去——
天很低,雷光猛然劈开云层,天空在炸开一瞬刺目的白光之后竟呈现出诡异的妖紫色。
而那道积蓄已久的劫雷就这样直直地劈落下来,以撕裂苍穹之势、惊天动地之音,劈向天音殿外的高台。
衡弃春就站在那里。
素白色的身影迎风而立,未掐仙诀,未用灵力相抵,单凭着一副肉体凡胎抗下这道劫雷。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有那么一个瞬间,楼厌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白光,更加浓郁的莲花香将他更为紧实地包裹起来,寸土寸金,连喘息之空都不可得。
他只能竭力地张大眼睛,瞳孔在极短的时间里骤缩了数下。
然而他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周围聚集的仙道众人在巨骇中频频后退,甚至有被这道劫雷波及到的小弟子,正惊叫着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片刻。
或是很久。
等到楼厌终于能够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周围的人群早已躲避到高台之下。
只有他还突兀地站在天台池的边缘,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一双眼睛被激得猩红,喉间隐隐泛着试图冲破衡弃春的禁制而呕上来的血腥气。
天台池上依旧电闪雷鸣。
衡弃春半跪在那里,一身白衫尽数被雨水浸透,他单手撑住地面,雪色长发顺着这样的动作垂落至颈间,露出已是伤痕累累的脊背。
一道雷伤从他的右肩劈落至左腰,血肉尽碎,淋漓伤处隐约可以看见背上的白骨。
衡弃春……
楼厌盯着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眼前一幕幕地划过他们昨夜在床榻上交缠的画面。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剖白了心意,就要让衡弃春替他遭受这些!?
苍天不公。楼厌想。
上一世被囚于水底三年,以至于他不知道衡弃春曾经替他受过一道这样骇人的雷劫,以至于他误会了衡弃春的心意两百年。
再来一次……
他重又睁开眼睛,近乎哀求地看向那个试图重新站起来的身影。
——师尊。
——放过我吧。
楼厌默默抿唇,试图在丹田之中运转起自己的灵力,灼热的暖流试图冲破衡弃春的定形诀。
经脉逆流,唇角很快渗出一丝血迹。
“轰隆——”
不公的苍天似乎感知到楼厌有冲开禁制的念头,未等他顺利冲破定形诀,第二道劫雷已经呼之欲落。
大约是衡弃春刚刚勉强站起来,那一道急促的雷电就直直地冲破云层,再次劈落在他的后脊之上。
掀起无数人的惊呼,和南隅山忍不住奔出的脚步。
“师尊!!!”
楼厌在心中发出一声嘶吼,目眦欲裂。
定形诀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丹田滚烫,灼热的血迹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唯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到衡弃春的身影在劫雷劈落之际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猛地踉跄一步,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地。
“噗——”
一口鲜血从衡弃春口中喷出,将他身前的玉质砖地尽数染红,又迅速被雨水晕开,在一片肃杀的雨幕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弃春!”
南隅山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扶住他。
“别过来……”
衡弃春抬手,强撑着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再次开始凝聚、威力更胜从前的第三道劫雷,指尖微动,竟还想再次掐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