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离辞的目光打量了书房一圈,书房里一尘不染,已经有些年岁的书籍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架之上,书案上放置着一本《史记》卷一,页面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泛黄,可见已经停留了许久。书的旁边搁置着一根已然?干涸的毛笔,还在等待主人回来继续未完成的批注。
这间屋子许久无人住又好似从来都?不曾空置。
“游儿,爹…爹很想?你,你为何……为何从来都?不肯……在梦里看看爹……”崔明说着又哽咽了起来,眼泪早已糊了一脸,上面还粘连着细细碎碎的灰烬。
冷离辞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眼里略微有些嫌弃。
在所有的情绪里,眼泪是最为无能的表达,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去做,于是只剩下了无用的眼泪。
他转过?身想?走,衣袖拂过?的风,无意间带动了桌面上的书页,原本还在抽泣的人立即安静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游儿?是你吗?”
冷离辞脚步一顿,继而想?要更快的离开这里,却见方才还抽抽噎噎的人三?两下便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脸上强行挂上了一抹笑容:“游儿,刚才爹都?是开玩笑的,爹…爹这是灰烬糊眼睛了,爹过?得可好了!”
冷离辞转头看向和方才判若两人的崔明,那脸上分明还带着泪痕,这强逼出来笑容的也很虚假,但不知为何,冷离辞的心?却兀自跳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日刑台上的云清无。
崔明有些无措地擦了擦手,语气保持着刻意的上扬“游儿你放心?,爹这些年收养了一个养子,他特别孝顺,对爹特别好,爹…爹不会只有一个人,所以你不必担心?爹,你即使不在爹身边,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过?得好。”
像是想?要证明他说的话,崔明立即又疾步走到书架前?,拿过?一本书册,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向着虚空展示:“你说日后想?要去更多不同?的地方,爹已经帮你去过?了,这些都?是爹记录下来的感受,你说的那个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美景,的确很壮观,还有还有……”
崔明说着又有些哽咽,但是生?生?克制住了:“酒楼的生?意如今在小?游的打理下也好了起来,你想?做的诗会,如今已经举办了五年了,有很多如你一般的学子都?曾经慕名?来过?。”
崔明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崔游本该亲自实现,但又再?无法参与的愿望。
冷离辞毫无波动的心?里,渐渐泛上一些细细密密微不可察的刺麻之感,这种感受在云清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日也曾出现过?,他仍旧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但却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听着崔明又絮叨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冷离辞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云清无的门前?,与此同?时原本关?闭着的门突地被推开,云清无出现在了视野里。
云清无看见门外的人时,一时有些怔楞,他回房后思来想?去,认为自己不该如此处理问题,故而想?要回去找冷离辞再?好好说一说,却不想?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二人在意外之下,谁也没有说话,只这么看着彼此。
半响之后,云清无主动去握冷离辞的手,将人拉进了屋内:“愣着干什么,来了怎么不进来。”
冷离辞挣脱开云清无的手,往床上一坐,双手抱着臂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沉声强调:“本尊只是还没来得及推门。”
云清无挑了挑眉,也不拆穿,跟着坐在旁边:“嗯,崔游的事——”
“我同?意了。”冷离辞冷声打断道,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他想?留便留。”
云清无颇感意外地打量了冷离辞几眼,他本以为还需要费一些口舌:“你怎的突然?想?通了?”
冷离辞沉默半响,三?两下脱掉了靴子,闷声往床上一躺,背对着云清无:“你再?不睡,天?可就亮了。”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的背影,嘴角微扬,他知道这是冷离辞在试图理解他。
他脱掉鞋上了床,伸手将人揽了过?来,闷声道:“我方才是想?回去找你的。”
冷离辞沉默半晌,“嗯”了一声,翻过?身正对着云清无,压着人亲了上去。
两人什么都?没有再?说,但该说的又都?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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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李白《望庐山瀑布》
五更结束,周五继续更,如无意外还是会更五天,但节假日时间不好控制,所以不一定能连着[捂脸偷看],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休假愉快[红心][红心]
三号
翌日。
一行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崔府。
崔伯冷着张脸,指挥着仅存的?下人?将准备好的?衣物和?吃食搬上车,崔游站在马车旁,帮着将东西往上搬。
崔伯没个好脸色地盯着崔游:“出了这个门,我就管不着你了,这些东西你都带着,别到时候又倒在哪户人?家前,等着人?去收留。”
“那?不行,您是我爹,怎么能不管我。”崔游说着将最?后一袋东西搬上马车,撩开马车的?车帘,挥了挥手。
崔伯愣怔地看着马车远去,又看了一眼?还停在原地的?崔游:“你……怎么还在这?”
崔游笑着将扇子?一展,向着屋内走去:“我是您的?儿子?,不在这应当在哪?您可别想就此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