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有现在的麻木,反倒是几乎有些出离愤怒了。
眼睛死死瞪着,牙关紧咬,手上握着自己的皮带,狠狠抽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
“站起来!怎么就站不起来!?”
他又?抽一下,眼见着小姑娘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地上,他像提溜一只小鸡似的把她提溜起来:“站起来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给我站起来!”
小姑娘下肢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放在地上就像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假肢,被恶狠狠的抽在背上,她却好像连上本身也没有知觉了似的,脸上全是麻木,和周勇现在的状态如出一辙。
女孩眼里满是死气,被踹倒,被拽起来,再被打,她就好像一具灵魂已经离开的空壳,没有痛觉、没有触觉、不会伤心、自然也就没有反应。
“老?师严格要求你有错吗?你在这里装什?么样子?”周勇又?一巴掌抽在女孩的脸上,把她扇在地上。
何?深张嘴想要说什?么,就见画面开始加速,周围的场景一天天改变,周勇整个人还是那副珠光宝气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可?邻居同情的目光却让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越来越少带着女儿出门,这却挡不住其他人议论?的嘴,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与同情,更像是一根扎在他心上的针,不只是当时?会痛,每当回想起来更是痛苦不堪。
周勇越来越阴暗,他开始搬家,搬到?越来越远、越来越偏的地方去?,那样就会没人知道他有个残疾的女儿,对他女儿也是非打即骂。
“丢人现眼的玩意,当初怎么没直接掰死你?”
“你还不如直接死了,在这里丢我的人。”
“你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连排泄都无法自控的废物!”
……
言语是伤人的剑,更别说提剑人是自己的父亲。
小女孩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跳湖自杀。
却还是被周勇捞回来洒在了自家的鱼塘里。
要说周勇没有执念那是假话,可?周勇的执念并不是他爱自己的女儿,而是这个被他贬进泥土里的小孩怎么敢违背自己的意愿、脱离自己的掌控,擅自去?死。
执念的根源在于无法掌控,不管是无法掌控导致的离别,还是无法掌控导致的权利的让渡,并没有哪个比哪个更高级。
周勇逐渐习惯了爱女人设,这种?人设似乎让他得?到?了过去?从没得?到?的赞赏,大家都会说他是个深情的男人,只是有些可?怜。
可?惜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脸上,周勇渐渐忘了自己那些被人议论?的日子,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爱女儿的人,好像他丢掉的真的是自己最重要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知道那阵法是我什?么时?候给他的吗?”晏明笑?眯眯的,轻嗤一声:“六年前。”
“我已经给了他六年,他却一直在担心什?么反噬,贪生怕死胆小怕事。”
何?深看看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周勇,叹口气:“他应该也多少有点后悔吧,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晏明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就神色一凝:“呀,谢长安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他把扇子收好,用法术固定住何?深所在的木板,转身向周勇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何?深瞪着眼睛,看着晏明蹲下来,更是开始挣扎。
“你放心,”晏明用扇子拍了拍周勇的脸颊,自己脸上很快出现一道有些渗血的红痕,他指着自己脸上的血迹笑?着说:“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不能杀人的,也不能伤人,不然就会这样。
看着周勇慢慢睁开眼,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隐去?,耷拉着脸说:“几十倍的力道,对我们可?是相当的不公平。”
他带着周勇靠近何深的木板,让周勇坐在木板这一侧,但现在的周勇太瘦了,也就是勉勉强强地压住木板,何?深还是不可?控制地连着木板往空中滑。
“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不杀他。”晏明笑得眉眼弯弯,冲着何?深挑了下眉毛,嘴角咧开骇人的弧度:“你不如猜猜,谢长安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杀了他?”
何?深瞪着他:“谢长安又?不是你!他才不会随便?杀人。”
晏明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像是已经用尽了耐心,他“啧”了一声,拍拍何?深的脸:“你猜猜,如果谢长安亲眼看着你的尸体?,和坐在这里的周勇,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周勇?”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他不是想要杀了周勇,现在周勇的状态也很差,可?能被他踹一脚就没气了,那这笔账也还是……”
他伸手朝何深抓来:“还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何?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从身体?里拽出来,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尸体?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不对,现在还不算尸体?,顶多只能算昏迷的躯干。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何?深开始感到?害怕了,他很怕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也同样怕谢长安会做出冲动的事情伤害自己,谢长安那牛脾气真上来了的话自己也劝不住他。
见到?他脸上的惊恐,晏明又?笑?了,他拿出扇子扇了扇:“哎呦,时?隔千年,我终于看到?你这张惊恐又?担忧的脸了。”
“千年前我好不容易设计换走了谢长安的招魂幡,偏偏你又?剜了自己的护心鳞给他做了本命灵器,河神大人,我真是小看你了。”
晏明一甩袖子,带着何?深一步步往后退,看着他的身体?终于要划出天台,又?看着已经坐不住的周勇,终于放肆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