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傲然。
“客官是想问那木头吧?”
我不置可否。既然亮出了聂伯的竹牌,有些话便不必藏着掖着。
乌沉木过往每月走量那么大,对于这船夫而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嘿!”老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若是靠这种小船,运到猴年马月去?这江底下,有道道!”
“道道?”
“这沧江水面看着凶,其实水底下有几条暗槽。”
老翁一边划船,一边指了指江心那处翻滚得最厉害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潮水涨落之间,那暗槽的水流会变得平稳,那是‘龙翻身’的时候。
只有那时候,特制的重筏才能过。
而且,得有我们这些‘浪里鬼’引路,稍微偏离半尺,就是粉身碎骨!”
我心中骇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西境的乌沉木价格高昂,怪不得那些人对这条路线守口如瓶。
这不仅仅是因为官府的禁令,更是因为这条运输线本身就是用命铺出来的!
这是一条建立在天险之上的黄金之路。
要想掌握这条路,不仅要有钱,更要有像眼前这位老翁这样精通水性、熟悉航道的奇人异士。
他们才是这条走私链条上最核心、最不可替代的一环。
行至江心,水流忽地诡异平缓下来。
四周的漩涡少了,但那种压抑的死寂感反而更重。
老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头瞥了我一眼。
“小郎君好定力。”
老翁咧嘴一笑,眼中的浑浊散去几分,透出一股子精明与试探。
“方才那般凶险,你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我淡淡道:“既上了船,命便在你手里,惊慌又有何用。”
“嘿,话是这么说,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老翁一边慢悠悠地划着桨,一边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这般年纪有这般定力的,老丈近日倒是见了两个……
昨日也有个小郎君,定力也不错。虽比不上你有那竹牌护身,但也算是个人物。”
我心头猛地一跳。
小郎君?
按照脚程,何琰与林昭若是顺利,理应早两日便渡了江,为何会是昨日?
我压下心中的惊疑,面上不动声色,只作随口一问:
“昨日?这几日江水暴涨,他既无路引,老丈也敢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