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擔心進去的場景會讓謝珉山受不了,實際上來的路上,他已經預想過一百個可能發生的,最壞的場景了。
然而他卻沒想到居然看到的是這樣的情形。
那個本該是施暴者的矮胖小子被打得縮到了一旁,動都不敢動;而那個本該是受害者的謝珉嵐,卻持著跟木棍逆光站著,猶如從天而降的戰神一般。
他本來想要向鍾鈺渲染一下那個情形,但是形容的不好,反而逗得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
謝珉山見鍾鈺從房裡出來,示意其他人聲音小一些,隨後走過去問:
“珉嵐呢?”
“她也受了驚嚇,精神不濟已經睡著了。”
鍾鈺輕聲說道。
謝珉山這才放了心,見到其他幾個小子仍然賴在大雜院不肯走,便一瞪眼睛:
“珉嵐要休息,我們就不送你們了。咱們那會去的急,小貨車上還有貨沒有卸下來。你們等下回去仔細的卸貨,看看有沒有碎的。”
“啊?就沒了?”夏學友死皮賴臉的說,“哥,我不想走。我覺得,珉嵐醒過來,肯定是想要第一眼看到我這個救命恩人的!”
其他人對他起鬨:
“學友,你這個話,不是看上咱們珉嵐了吧?”
“去去去!都說什麼呢!都給我幹活去!”
夏學友有些抹不開,連推帶揣的將其他人給請出了大雜院。回頭對他哥笑:
“岷山哥,就我了,你看行不?”
謝珉山瞅了他一眼,沒說話,和鍾鈺小聲說了幾句,又揪了下她的小辮子。鍾鈺笑著打掉了他的手,又說了幾句,和謝珉山一起進了廚房。
夏學友有些羨慕的看著兩人的身影。
從前的時候,他們幾個除了劉幸運,其他的都是光棍兒。那個時候也沒覺得啥,有時候看著劉幸運家裡被孩子攪合的烏煙瘴氣的,反而覺得當光棍更好,更自由。
但是現在,謝珉山找到了鍾鈺,兩人湊一塊說話,彷彿和外頭有著無形的結界一般。這樣的感覺讓夏學友覺得陌生,但看著兩個人感情那麼好,在心底也有些莫名的羨慕。
他啥時候也能像謝珉山一樣的幸運,能找到鍾鈺這樣貼心又漂亮的物件啊?
夏學友嘆了口氣,手杵著下巴,痴痴的想了半天。
*
興許是因為和周峰搏鬥花了太多的精力,謝珉嵐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
她從久違的炕上爬起來,眼前的木窗被開啟,徐徐的還帶著熱度的風緩緩吹過來。
小院中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虎子和小芳在院子裡捉蟲子,還有個不認識的青年對著空氣發呆,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風景畫一般靜好。
謝珉嵐傻傻的笑了笑,稍微動了下,嘴裡“嘶”了一聲。
雖然她打贏了周峰,但那小子畢竟也是十七八歲的大小子,力氣大得很,她的身上也青了好幾處,就連臉上的顴骨,都紫了一片。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現在的謝珉山渾身都疼,但是她心裡頭格外的痛快。她知道,她擺脫了周峰,擺脫了周家,更擺脫了這十餘年,加在她身上無形的枷鎖。
之後,周家不管怎樣,她都不再去管了。就讓她們下地獄去吧!
可是,隱隱約約的,她對於劉蓉仍然有一些暗暗的憐憫。但再一想到她居然默許周峰……她,那種憐憫,只剩下茫然的空洞而已。
她一直知道劉蓉對她的好僅僅只是一層假象,和她對比起來,她的丈夫和兒子,才是她最最重要的家人。
只是她沒想到,她居然能夠為了周家,默許周峰對她做出那種事來!就連普通的陌生人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樣的事發生啊,難道她對她的感情,連個陌生人都不如了!
謝珉嵐在炕上發了一會兒呆,出門之後,正趕上院子裡的那個青年要進來。
夏學友看到謝珉嵐醒了,不知為何有點緊張,結結巴巴的說:
“你……你醒了啊……我是你哥的朋友……夏學友……我進來看看你……”
謝珉嵐蒼白的唇抿了抿,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知道,謝謝你。”
夏學友放了心,將手上的搪瓷臉盆抬了抬:
“你剛醒,先洗把臉吧。你哥和你嫂子去菜市場了,晚上再回來。”
“那……”謝珉嵐想要問周家人怎樣了。
夏學友立馬笑著說:“他們都被關進派出所了。那個未遂也是大罪,關起來後,沒有判刑是不會出來的。”
謝珉嵐這才放了心。
她就著夏學友拿過來的盆子洗了洗手和臉,走出院子和虎子還有小芳一起玩兒。
虎子和小芳對她這個姑姑很是親熱,不一會兒便拉著她玩捉迷藏,和她分享自己珍藏的“寶貝”。謝珉嵐和兩個孩子玩到一塊兒,似乎身上的疼痛,都沒那麼明顯了。
夏學友站在院子裡,看著劫後餘生的姑娘像個孩子一樣的玩耍,臉上不自覺的帶著笑。
也許這時候的他還沒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