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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喂,你小子要搞清楚,我小妹可是處女喲,你別玩火玩出了事,當心我到公安局告你去!”

優優跑到地面上,她想哭但是沒有淚。旅館外的街道上,遠近都靜靜的沒有人,也聽不見來自地下的吵鬧聲。優優對那種無休無止的吵鬧已經厭煩透了,她覺得自己不該生活在那裡的。她在信誠公司現代化的辦公室裡已經坐了三個月,早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文明的人。可每天晚上她都要沿著那一節節水泥樓梯往地下走,那越走越近的潮氣和臭味總是提醒她,她不過是生活在這個地下室裡的一個打工妹,她不是白領,不是小資,不是這個城市中的社會主流!

在這個深深的地下室裡,最讓她悠然嚮往的,還是和周月廝守的時光。在醫院照顧周月的那一段幸福生活,曾是那麼無憂無慮。那時憂慮的只是周月的病情,但治不好病又能怎樣?只要能和周月長相廝守,他病一輩子她就服侍他一輩子,這對她來說,沒有什麼不好。只要他對她不挑剔,只要他對物質生活不挑剔,他們一定能過得非常快活。

幻想讓優優的雙目含淚,讓她聽不到現實的聲音。她沒有察覺凌信誠也從地下室裡爬上來了,默默無言地站在她的身後。

終於,他開口說:“那個人,他喝了酒,可能喝醉了。”

優優知道他在說姐夫,也知道他是為姐夫的粗魯做解脫,也知道他解脫姐夫是為了安慰她。可他為什麼要安慰她,優優卻似知非知說不清。

優優沒有回頭,她在等待風把眼淚吹乾。她後悔讓自己的這位少東,看到她住在這種骯髒的地方,看到她有這樣沒文化的親人。她知道自己今天在凌信誠心中的印象,已經糟得沒法挽回。

優優說:“你走吧,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他是我的姐夫,他是怕我學壞。”

凌信誠的聲音分明就在身後,但彷彿隔得很遠很遠,他說:“我知道。”又說,“那你早點回去吧,別讓他們再著急了。”

優優轉了身,低頭從凌信誠的身邊走過去,她沒有和他打照面,甚至連謝謝也沒說。

優優回到地下室,她直接去了大姐的房間裡,大姐沒有睡,臉色也不好,正在聽姐夫抱怨她。姐夫見優優進屋便住了嘴。

大姐先是滿臉焦急地看優優:“優優,你臉上怎麼發青了,是不是在外面又和人打架了?”大姐還記著優優和小鬍子和李文海打架的事,所以一看優優有傷就先責問。

優優板著臉,生硬地回答說:“我自己磕的。”

大姐鬆了一口氣,體虛氣弱地埋怨道:“你怎麼總是不小心,總是粗粗拉拉像個男孩子。優優,你以後別再這麼晚回來了,你非要把我們急死嗎?姐夫罵你也是為你好,你可別好人壞人都分不清。”

優優不說話,臉上的氣色緩和了些。

大姐也放緩口氣說:“剛才那個男的是誰啊,是不是你交了男朋友?”

優優把身上的錢拿出來,在這之前她還沒數過,她都不知道本來要留給周月的少女身,今天到底賣了什麼價。

她把錢放在大姐的床鋪上,放在大姐蓋著的被子上。看她一下子拿出幾百塊,大姐和姐夫都驚住了。

姐夫先問:“你哪來的錢?”

大姐後問:“是那個男孩子給你的麼?優優你要有大事可不能瞞大姐啊。”

優優沒有看大姐,因為她不敢看大姐,因為大姐的目光像母親!

優優抬頭對姐夫說:“姐夫,麻煩你,明天帶我大姐再看看病,再給她買些好吃的。”她說完這句話,轉身拉門就出了大姐的屋。

優優出了大姐的屋,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她低頭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在走廊裡碰見阿菊了。阿菊正在她和德子的房門口,探頭探腦往優優大姐的門口看。

阿菊見優優從大姐屋裡走出來,看見優優悄悄抹眼淚,便閃身出了自己的門,壓著聲音問優優:“你姐夫打你啦?”她邊說邊看優優的臉,那臉上有塊青腫很觸目:“他怎麼這麼狠,到底是為什麼?”

優優不答話,她走進自己的屋,一屁股坐在地鋪上,這時她才覺得渾身疼得要散架,這時她才覺得從幹完那事後就一直很麻木的身體裡,正在一跳一跳地疼!

她抱著自己的兩隻腿,把頭埋在膝蓋間,她用自言自語的聲音說:“我想回家去。”

“回家去?”阿菊攬著她的肩膀坐下來,一臉疑惑地問:“你是說,回仙泉?你別傻了。你姐夫欠了人家一屁股債,早把你們家的房子傢俱都抵光了。你早就沒家了。你回仙泉你住在哪兒?別說你,現在連你大姐都回不去!”

優優的眼淚又掉下來,一顆一顆掉在雙腳之間的地面上。這眼淚阿菊看不見,但她看得見優優微微發抖的肩。

“怎麼了?”阿菊輕輕撫摸著她的肩:“你想什麼呢,你真的想家了?”

對,她是想家了。

阿菊的話讓優優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命很苦,讓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無家可歸了。她以前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挫折,心裡總能承受的,因為她總覺得她只是背井離鄉在外地,一切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還要回到家裡去,回到那個美麗的仙泉去,仙泉還有她家的兩間老房子,還有她的一個窩。

但她對阿菊搖搖頭,她說:“我想我的朋友了。不知道他這時候在哪裡,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能來看看我。”

阿菊臉上掛出淡淡的笑:“朋友,是男朋友?”她見優優悶頭不答話,又說:“他們說你剛才帶回來一個小夥子,漂亮得都有點像女人,那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優優抬頭看阿菊,愣了半天才反應出她在說誰呢,她馬上明確地搖搖頭,說:“他怎麼會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小老闆。”

“那你說的朋友是誰,我見過麼?”

“你沒見過。”

“準是把你甩了吧?是北京的麼?我可告訴你,北京的男孩都很滑頭的,你別讓他們把你賣了你還幫著數錢呢。”

優優不想再說下去,她不想說出周月的名,她不想說周月其實也是仙泉的,說了阿菊會吃驚。

優優往床上倒下去,她嘟噥著說我困了。阿菊也就站起來,攏攏頭髮往門口走,出門前她對優優說:“要我給你關燈麼?”優優迷迷糊糊地說聲行。阿菊就把燈關了。

阿菊說:“你要真想朋友了,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老朋友。朋友還是老的好,新的全都靠不住。”

因為剛剛黑了燈,優優什麼也看不見。她能聽出阿菊的聲音就在屋門口,在黑暗中能聽出她的笑模樣。她本想問一句那老朋友是誰呀,但周身的疲倦和睡意讓她開不了口。她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唔”,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