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燦對到北海里划船這件事,覺得索然無味。他坐在鴨子船上百無聊賴般弄著水,咕噥說:“都沒有天鵝可以喂……”
國內公園的湖裡都不怎麼興養天鵝,倒是動物園裡有,但動物園的湖不讓划船。
小燦實在不能理解,蘇悅生和我為什麼非要帶他到北海里來划船。
最後還是蘇悅生跟他說:“小時候我最希望的事,就是爸爸媽媽帶我來公園划船。”
小燦扭過頭來,忽閃著大眼睛問我:“那媽媽你呢?”
我笑著說:“我小時候最希望的事,也是這個啊。”
小燦恍然大悟:“哦,原來你那麼早就認得我爸了,還天天想在公園裡遇到他。媽,你暗戀我爸二十多年了?嘖嘖!太厲害了!”
我憤然反駁:“誰說我小時候就認得他!暗戀他二十多年的,明明是別人!”
小燦朝蘇悅生做了個鬼臉,說:“看見沒有,我媽還是挺在乎你的。”
我這才發覺上了這小鬼的當。
哼,沒大沒小,沒輕沒重。
五月
細雨綿綿。
江南一直在下雨,這時節是梅雨季,正是吃楊梅的時候,也正好泡楊梅酒。
全家人一起動手,其實主要是我泡楊梅酒,那兩個人負責吃楊梅。
我怕小燦吃太多楊梅傷到胃,所以他吃了一會兒,我就打發他去給我刷酒瓶。
小燦這一點習慣養成得很好,家務事他還是願意做的,像北美長大的小孩,並不嬌慣。
所以他老老實實去廚房刷酒瓶子了。
蘇悅生看我揀楊梅,捂著腮幫子皺著眉。
我以為他牙疼,連忙問:“怎麼啦?”
“好像酸倒牙了。”
“是麼?沒看你吃幾個啊?”我選了一個楊梅,打算嚐嚐,“是不是特別酸?”
沒想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抬起我的下巴,一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就給了我一個長吻。
這個吻好長好長,我都差點緩不過氣來。
最後他輕輕挪開嘴唇,問我:“甜不甜?”
這個偷襲的小人。
用計偷襲的小人。
不過……
楊梅確實挺甜的。
六月
晴空萬里。
西湖看膩了,又跑到西溪去。晚上的時候划船夜遊,最有意思。
船行水上,遠處另一條畫舫上有鼓吹,隱隱傳來飄渺的歌聲,隔得遠,細細聽,又像是崑曲,又像是越劇。
搖櫓的聲音越來越慢,歌吹的聲音越來越遠。蘇悅生問我:“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我搖了搖頭,說:“花開七分,情到一半。隱隱約約聽歌弦,就是最美的時候。”
他倒是瞥了我一眼,說:“你還真不愧做過餐飲娛樂業,挺高明的。”
那當然,當年濯有蓮也是非常高階的會所好不好!
不高階怎麼伺候得了他們這班大爺。
不過濯有蓮的生意已轉出去好久了,想起來還是蠻惆悵的。
不知道阿滿與陳規,現在怎麼樣。阿滿找女朋友不難,陳規找有情人,還是挺難的。
蘇悅生見我這樣的表情,於是問我:“要不要哪天抽空回濯有蓮看看?”
我搖搖頭。
他說:“當年做這個會所,也就是覺得要給你一些事情做,不然好像你整個人空蕩蕩的,沒著落似的。”
生命裡的大段空白,被一些人和事填得滿滿當當,十年光陰,花亦是開到七分,情卻濃到了十成。
我也知道,將來的人生不會再有空白,因為將來的人生裡,已經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
七月